“这丽州的父母官倒是办了一件好事。”
三人借着歇脚的片刻,闲谈之际,忽觉有人靠近,辛一辛四正欲按剑起身,却见面前人对他们轻轻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只好不动声色重又坐结实了。
不多时,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昨日你请我吃菱角,今日我请你吃柿子,扯平了。”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慕容胤接住砸到自己脑门上的那只生柿子,循声望向主动现身的人,对方还是那副嚣张狂妄的做派,唯独肩头染着一片露水,发间挟着一枚落叶,露出一点可爱。
“喂,咱们可又见面了。”
安坐在草地上的人把玩着手里青涩的果子,点头称是,“真巧。”
就是这种疏而不离的态度,厉枭觉得很舒服,既不如何亲近,让人觉得另有所图,也不有意疏远,拒人千里之外,虽只第二面,可每次见到这人,他脑中便不由自主冒出儿时文词先生常说的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年少总觉寡淡君子,定无意趣,后来讨厌的人见得多了,才知片光零羽,难能可贵。
来者是客,慕容胤掸掸身旁地上的浮草,“请坐。”
厉枭大大方方坐到对方身边,拿掉那人手里的生果子,随手扔开,又从衣摆兜着的那堆野果子里捡了个熟的丢给他,“喏。”
辛一辛四尚未来及阻拦,只见自家主子已毫不防备张口咬了下去,山果饱满的浆液沁润双唇,更显得郎君唇红齿白,貌美如花。
“给你你就吃了,不怕我下毒?”
“怕。”
“怕你还吃?”
慕容胤瞥眼他手中杀气腾腾的剑,实话实说,“更怕你拿剑捅我。”
厉枭愣了一下,知晓这人说的是他昨夜一剑捅死白眉老道的事,他不甚快活地嗤了一声,“你放心,杀你还用不着使剑,有得是法子叫你跪在地上求着我杀你。”
慕容胤看看两护卫提剑的手,再次对二人摇了摇头。
聂小琅等人藏在暗处,不敢显身,听得少主所说,尽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少主得教主真传,自小精于炼毒,难怪不许他们动手,原来是为了用这燕国王爷试新制的毒药。
少年紧张搓手,“我猜是万毒丹,离教时,我刚见少主做了一颗,你们听见没,少主说要让他自己跪地求死,万毒丹可以让活人在一个时辰内浑身溃烂消蚀,挣扎着耗尽最后一口气,直到变成一架白骨。”
罗刹女背上泛冷,连连摇头,“我猜是天极雪岭,只消一点点,就能让他浑身血脉肌骨僵化冻结,和雪岭神像一样,美得像一座冰雕。”
“不不不,我觉得是织梦。”鬼面小声说,“少主不爱用那些凶狠的毒药,一惯喜欢织梦,能让人在美梦中快活地死去。”
活死人脸上惊恐又亢奋,“是钩子,肯定是钩子!”
聂小琅倒抽一口冷气,那东西他还没见过,听说那是荒漠里最致命的东西,一旦进入体内,就会疯长,长出成千上万只钩子。
崔老头气哼哼道,“管他什么,少主将人料理了便是。”
活死人瞪大眼望着不远处并坐闲谈的人,“他为什么还没死!”
罗刹女白他一眼,“急什么,兴许还不到毒发的时候。”
活死人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毒发!”
罗刹女一脸不耐,“你问我,我问谁?”
他等七嘴八舌正议论个没完,忽听林外人声遽起,眨眼间利箭刺透流风,洞穿层叶,密如雨点,争先恐后朝林中空地上攒射而去。
崔老头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哪来的王八羔子,真敢在神教手底下抢人!”说着不假思索飞身跃入敌阵,四面冲杀。
活死人拔直身子,紧跟上去,徒手接住射到跟前的金钢/弩/箭,“咔”得一下拗作两截,笑嘻嘻,“好玩!再来!”
聂小琅寻了个隐蔽处,大方地抽出一大把小箭,三下五除二全装进箭槽中,蹭蹭蹭将刺客射倒一片。
罗刹女随手摘下一片狭长的叶子,慢悠悠吹起一支不怎么好听的异域小调,山上落叶窣动不止,不多时,遍地都是沙沙的响声。
鬼面武功不济,躲在她身后不敢上前,听着耳边的怪声,吓得大叫,“女人!你又玩蛇!”
早知世间奇人异士多不胜数,可亲眼见到,辛一辛四犹觉难以置信,天渊教对敌不过五人,一其貌不扬的矮小少年,一刚强劲瘦的耄耋老者,一纤纤细弱的妩媚女子,余下两男子,一个瘦骨嶙峋,青白面色状如沉尸,一个体貌寻常,却拿黑布缠着脸,只露出一双细细的眼,几人年岁悬殊,体貌各异,本领也是各有千秋,奇绝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