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一诧异之余,率先开口问出众人的疑惑,“主子难道不处置我等?”
茂竹笑说,“不是已经处置过了吗?还要怎么处置?莫非关了这几日还没关够?”
众人面面相觑,尚未确信他所说是真是假,只听辛九懊恼地问道,“我等当日隐瞒实情,主子也不再追究了吗?”
茂竹掩口打了个呵欠,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哪有空追究你们,都散了吧。”
“就是!”星竹探出头来,愤愤接了一句嘴,见方才凶他那人又在瞪他,怕得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老太医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医术出了岔子,后知后觉发现,心病还须心药医,两个小子一个灵药入体,迟迟没见起色,一个上好的金疮药用了几罐子,伤势却总坏了好,好了坏,这下倒好,两个手脚不能自理的,硬要逞强互相料理,他还等着看两人出丑闹笑话 谁知没过多久,反而一个能起身了,一个能下地了。
来时暑气正盛,转眼已落下秋凉。
艰难学步的人咬牙走足了今日步数,早气力耗尽,累得满头大汗,他转向占着他座椅的人不肯起的人,“你且起来叫我坐一下吧。”
瘫在椅子里的人扔下没啃完的菱角,认命地站起身来,手上却不着痕迹使了个巧劲儿,将身下座椅不多不少堪好推出十步远,“好吧,好吧,给你坐,你过去坐吧。”
两腿发软立在的原地的人哪能听不出什么动静,气得不行,“又来捉弄我,星竹,过来扶我。”
小奴闻言正要上前,却被边上那位主子一个眼神给定在了原地,他搓着两只胖手好不为难,“主子我……”
裴景熙听他半晌动也没动,“你怎么了?快些过来扶我,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唉,主子莫急,我来了!”
谁知他刚抬起一只脚来,就听那位黑脸的殿下在旁警告,“小子,你敢动一下,我可打你的屁股了。”
裴公子听他恐吓自家小奴,“星竹你莫怕,他伤还未好,手又不能动,如何打你。”
慕容胤深以为然,在旁附和,“说得对,那你试试。”
星竹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满脸纠结,“我我我……”
老太医路过,看不下去,“星竹,过来帮我把药材收拾了。”
小奴如蒙大赦,赶忙大吼一声,“哎!来来来……来了!”
裴景熙听奴儿果然急不可耐,应声而去,心中虽然恼恨,此际却也无法,只能吃力地挪着步子朝座椅摸去。
星竹蹲在老太医身边,远远瞧着河边蹒跚学步的主子,还有主子跟前嘴上不说,实则全神贯注,比他更紧张的人,“太医爷爷,那个药可真神,主子竟真的好了。”
老人家笑着哼了一声,“确实意想不到,老夫也是平身仅见。”
“就差一步,再走一步。”慕容胤望着面前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的人,诚恳至极如是说。
“你就蒙我吧。”裴景熙累得筋疲力尽,早已记不得自己走了多少步,只知道他边走,身前离他一步之遥的人边将他的座椅往后挪。
学步的人记不清无妨,慕容胤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地都替他记着,眼见对方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他终于体贴地停住脚步,张开手臂,任由面前人脱力地栽进怀里,他抱着怀中人顺势重又坐进身后的座椅中,心中欢喜,口中卖乖,“说了没骗你吧。”
两个人叠在一起,着实挤得难受,裴景熙惦记着他的伤处,又一动也不敢动,“你让我老老实实坐着歇会儿不行吗?”
他单手搂住对方的腰,给人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你这椅子太硬了,我给你当坐垫还不好么。”
裴公子咬牙,“你又软到哪儿去了?”
身下的人虎躯一震,笑得跟他咬耳朵,“我就当你这是夸我了。”
“不与你耍嘴了,一身的汗,容我回去洗洗吧。”
他依言起身,将脱力的人安放进座椅中,几番张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茂竹,送你家公子回房沐浴,歇息。”
茂竹应声上前,体贴地推着座椅中的人,往屋舍的方向走去。
慕容胤望着二人的背影,他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可这地方实在是太安静了,初时伤重在身,不能下床倒也罢了,行动利索些以后,他就隐隐察觉到那人好像是在刻意将他绊在此处,丹州那里至今一封书信也未见,小安子他们好似也不知他身在何处,否则早该过来。
反倒是那人,有时一整天不见人影,有时半夜醒来,枕边人却不知所踪,他本不应该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可偏偏老太医又说,汤药熏香里加些安神的草药,对他养伤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