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夫人。”院中伺候的下人见家主前来,急忙屈身问礼。
封家兄弟没想到相爷今日在家,而且还将夫人也领来了,两人自小怕生,长大了这毛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演武练兵时倒不觉得,军前骂阵也妙语连珠,半点不含糊,一到休沐则原形毕露,见天缩在房里,连门都不肯出,若逢家中来客,更宁肯钻狗洞,也非躲出去不可。
裴老爷见二人眼神飘忽,敷衍了事,连问声好也勉强至极,他暗道二子果如外间所传,全无礼数,原本高兴的心情此时也收敛许多,身为长辈,自然不会去巴结两个竖子,来人无礼,他也应得不冷不热。
“见过相爷,夫人。”
他闻声望向二人身旁的小将,不觉眼前一亮,此子倒是彬彬有礼,一表人才,“这位是……”
封二见他极力推荐的人得了裴老爹的喜欢,心中格外得意,忙凑上去引荐,“伯父,这是我龙骧军校尉何允,祖籍朔方,今年二十有五,十六从军,杀敌无数,至今未婚。”
裴正寰听着那句“至今未婚”,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这二小的意思,莫非是此子相中了他家的女儿?朔方如此偏僻荒凉,还常有外敌袭扰,想得美,他才不会将自家的宝贝女儿嫁到那种鬼地方去!
对方的意思他已然懂了,可面上却装着糊涂笑说,“二十五也不小了,与我家三郎同岁,正该好好张罗一门亲事。”他说着慷慨地拿出手中绣像,“正好,我与夫人这里寻了几位待字闺中的姑娘,不如何校尉也一道看看,若有心怡之女,老夫为将军做媒。”
不待正主应声,封俊骋已好奇地拿过了那本画册,“咦,这薛宝儿不是肥头大耳,体壮如牛,怎画中如此细瘦?”
封俊驰也满脸疑惑,在旁指点,“这个李秀秀不是去年已和一个江湖侠盗私奔了么,怎还待字闺中?”
“这个,这个,王妙仙颌下不是有颗肉瘤,怎没画上?”
“还有这林巧玉不是已经三十好几了么,这怎写着年芳十八呢?”
裴老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再瞧夫人在旁,正一言不发瞅着他冷笑,他背上猛打了个寒噤,深恨管家不知从哪个媒人处得来的画集,如此虚夸,更气眼前这两个竖子不会说话,“两位将军莫要胡言乱语,败坏女儿家清誉,二位久居边陲,能对京中这些人家有几分了解?”
封大一脸耿直,“伯父,这些燕京小报上早就写了,伯父旬日不看么?”
封二连声附和,“伯父若是得闲,也买来看看,可好看了。”
裴老爷忍了几忍才未当场发作,再看孩儿依然事不关己,安坐在旁,亲亲夫人更瞧也不再瞧他了,他好生委屈,心知再杵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流言蜚语,道听途说,实不足信,那个……老夫想起还有事情要处理,你等自便,老夫这里少陪了。”
眼见老爷走远,孙氏开口询问起客人,“三位将军今日便在府中用饭吧。”
封大封二才不肯在旁人家中用饭,自己在家便是将碗吃了也不打紧,别家做客,规矩甚多,忒不自在,两人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多谢伯母,我等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告辞了!”
“再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得空再来,得空再来!”
孙氏见三人迫不及待起身朝外走去,也不强留,“夏草,送送三位将军。”
何允见二位上司一如既往叫“留饭”两字吓得拔腿就走,他禁不住长舒一口大气,也忙告辞跟上。
孙氏走近孩儿,“春日短,夏日长,娘近来选料子做了几件夏天衣裳,也好些时日未见了,你与六殿下送去,顺道去山中转一转,莫总闷在家里。”
封俊骋随身佩剑落在院中,去而复返正听母子说起某位殿下,他想起昨日之事,十分恼怒,“裴世兄,慕容胤实不知好歹,他采蘑菇叫山贼王胡子劫去绑了多日,昨天我与兄长好心解救他,他竟还给我等脸色看!”
万幸老太医尚在北山,离此不远,来得及时,山里的几个村子遭了大难,房屋毁坏,伤者众多。
“想不到京畿之地,四面陈兵,竟还会冒出这等凶恶的贼人。”老人家一面扇火煎药,一面愤愤不平,他瞅眼坐在石阶上兀自出神的人,“六儿,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不报官剿匪?”
慕容胤闻声回过神来,讪讪耸眉,他总不能跟老爷子说,他们此刻正待在匪窝里,“是群马贼,来去如风,哪来得及报官。”
老人家放下蒲扇,“便是如此,才更要报官,不然下次还来作恶,那可如何是好?”
来是不会再来了,龙骧军的战力,全歼一伙匪徒,并非难事,慕容胤担心的是,装备精良的一百多号人都埋在这赤龙山下,届时若然有人寻来,赵飞燕重伤在身,恐怕难以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