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不一的乱石、交错的钢筋、机械造物的残骸,只一眼,小孩就卸了气,下意识紧张地主动扯住向斯年的薄衫自保。
向斯年快速走过机械臂,重返驾驶舱。
他放任小孩跌坐在角落,扯回自己的外套,抖掉沙土,然后解开防沙面罩丢在一旁,随手拨弄了几下头发。
“你叫什么来着?林迁还是林巧?”
向斯年一边随口问,一边坐进驾驶位,重新唤醒操作台。
“林迁,迁徙的迁。”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向斯年身边,抓住他裤子,不依不饶,“别丢下我妈妈好吗?你能操纵这么大的机器人,一定能救她的。”
“你妈妈只有神仙才能救。”向斯年直视着林迁,“她已经死了,一定要我说得这么直白吗?”
不怪向斯年无法共情,他的童年比林迁凄惨得多,他记忆里甚至没有父母的容貌。因此,他对亲情淡漠,反倒更在意和弟兄们的友情。
更何况他当下还有管理整个机甲队的责任,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哄小孩上。
林迁双眼通红,他继续呜咽道:“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她还……”
向斯年不再解释,把自己的水壶拿给他。
林迁已经哭得没力气了,他抿着泪水也无法浸润的干涩嘴唇,悲痛地看着向斯年,迟迟没有接过水壶的打算。
向斯年拒绝与他视线交汇,将水壶放在地上让他自取:“拿着,喝两口水。这里只有我用过的,我不介意,你也别挑。”
“我听你话,你救我妈妈,好不好?”林迁卖力地拧着瓶盖,可惜力气太小,金属盖子又滑,没能拧开。
向斯年叹了口气,帮他拧开,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而让队员们汇报各自情况,然后安排轮班休息,计划沙暴一停就立即返程。
连轴转的时间有些长,向斯年自己也熬不住了。他拜托钢锤帮忙盯梢,将外套披在后背,趴在操作台上,打算眯一会儿。
被冷落在一旁的林迁一边落泪,一边捧起水壶,喝了一口。然而许是干渴太久,咽喉反应不及,他被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向斯年被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拽过来拍后背。
好在问题不大,林迁很快缓了过来。看他没事了,向斯年才骂骂咧咧起来:“搞什么啊?喝个水还能差点把自己呛死。”
眼前的人类幼崽似乎比那些阿猫阿狗容易夭折得多。
林迁脸上的泪水已经和沙土一起混成了泥,向斯年看不下去,用还算干净的外套内衬帮他擦了擦。
“妈妈……”
林迁的眼眶很快又续上泪水。他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变得只会默默哭泣。
不知怎的,原本铁石心肠的人,现在竟然也有点不是滋味了。
“我真的无能为力,明白吗?”向斯年抱他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我也希望你妈能好好活着,这样就不用由我来照顾你了。”
林迁隐隐啜泣:“你要……照顾我吗?”
“你要是不喜欢我,另找户人家也可以。”向斯年问,“你几岁了?”
“十岁。”
“猫嫌狗厌的年纪啊。”向斯年没心没肺地吐槽。
林迁听出来是不好的话,小脸立即拧巴起来,又要哭。
“唉——逗你玩的,不讨厌。”向斯年笑着忽悠他,“你呢,一会儿就到旁边安安静静睡一觉,我也得休息一下。等你醒过来,咱们就到黎明城了。那里是个好地方,能让你吃饱穿暖。”
“可是我想妈妈……”
“我知道这很难,我也很惋惜。”向斯年耐心哄道,“但是坚强些,我也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你,好吗?”
林迁这时候的情绪明显稳定下来许多。他吸了下鼻子,忽然主动搂住向斯年的脖子,来了个拥抱。
比起感谢,这更像小孩安慰自己的方式。
向斯年有些意外,迟迟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林迁自顾自地松开手,从他身上下来,乖巧地自己找个角落待着去了。
向斯年挑了下眉毛,暗道挺有意思,随后便重新枕着胳膊趴下,争分夺秒地养精蓄锐。
沙暴持续了一个小时,被黄沙掩盖的彗星城看上去更加荒芜,肉眼扫去,见不到半点生机,很难想象出此地在半天前还是一座容纳了近千人的幸存者城邦。
天气转好后,向斯年带领机甲队与另一半队伍汇合,一同返回黎明城。
林迁倒是一直很安静,大概是在睡觉。
返途乏味,向斯年习惯性摸来烟,但在即将按下打火机的时候才想起驾驶舱里多了个小不点,迟疑过后选择作罢,收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钢锤发来通讯,打趣似的调侃:“那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在驾驶舱闹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