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六眼并不是测谎仪,小少爷也不知道这些承诺的期限。
但莫名其妙,看着那一双眼睛,她的眼前就涌现出8岁和不知道多少岁的六眼来。
婴儿蓝和雾蓝。
她亲眼看着他变换过时光荏苒,因此,总不愿意骗他。
暴雨冲刷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敲击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奴良陆生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再度响起的。
他的声音由于暴雨和电波的缘故显得有些失真。
话语间却带着难得的郑重。
“你在哪里?”
“我们刚才解冻了影子人,它让我替它的主人给你传一句话——”
“被抛弃的孩子,就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有些人淋了雨就想给别人撑伞。
有些人淋了雨就想把别人的伞给折断。
影子人的主人就是后者,又或者说,惠比寿就是后者。
“妖怪志里记载,惠比寿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第一个孩子,因为是发育不良的畸形儿,因此被流放海中,后来才成为七福神之首。”
小鸟游结奈说道。
惠比寿也叫蛭子神,发育不全、没有骨骼,这和奈落城的海坊主、各处遇到的影子人几乎一脉相承。
“他的意思是说,既然我也一样被母亲抛弃,因此便不配为神。”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想。
即使上一任缘结神出现在伊邪那美神社,说不定是有什么无法对小孩子言说的苦衷。
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与身为凡人的丈夫在一起,就抛弃了自己不满六岁的孩子而已。
她还真是,与惠比寿何其相似。
五条小少爷还是第一次看到神明少女这样落寞中又带了些自嘲的微笑。
明明在笑着,却像是已经破碎。
这也难怪。五条小少爷想。
没有拥有,总比给了一个梦、再去打碎好得多。
这样的设身处地要是让夏油杰听到了绝对会一本震惊,但此时此刻,五条小少爷却极为自然的这样想着,这样考虑着。
然后,轻轻揉了揉小鸟游结奈的发顶。
“我在。”
五条小少爷说,“如果神要挡我,我便杀神,如果这世道要挡我,我就掀了这世道。”
他从生下来起,就站的太高、也走得太快。
没有人与他并肩,也鲜少有人与他同行。
神子冷漠而骄傲,这是他汲取到的第一抹温暖、释放的第一抹爱,又怎么允许被他人轻易染指?
这样说着,他对着怔忪的小鸟游结奈翘起唇角,“毕竟,这个世界有什么大不了?”
这世界有什么大不了?
大不了毁了再建一个。
刚好。
窗外风雨如晦。
窗内他雾蓝色的眼睛却温柔而明亮,像是灯塔,又像是最亮的星星。
于是小鸟游结奈也翘起花瓣般的嘴唇:“那么,走吧。”
巨大的、转轮一样的符咒再度被画在客厅正中。
17岁的五条悟站在符咒中间的圆圈里,向她伸出右手:“走吧。”
这一刻,17岁的他与28岁的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倒映在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里,让小鸟游结奈终于明白,原来命运有时候就是有无数个这样的巧合构成。
她伸出手,被另一双大了她一圈的手拢在掌心、十指相扣。
周遭先是一暗、再是一亮。
下一刻,他们就出现在缘结神社,她的卧室正中。
而打开的障子门前、落着暴雨的庭院却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肌肉纠结隆起,脖子上盘着一条蠕虫一样的咒灵。
眼神锐利。
刀刃锐利。
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懒散中带着锐利的杀意。
“有人花了十亿要买你的命。”
“那么小姑娘,抱歉了。”
即使没有抬头去看,小鸟游结奈也知道。
此刻,那一座白塔正在缘结神社上方升起。
--------------------
第98章 第九十八盏灯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改变。
有些事情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
小鸟游结奈知道,即使她改变了夏油杰的叛逃,改变了星浆体事件,改变了五条小少爷人生中第一次的失败与重创。
但这种改变也不过是暂时。
又或者说,只是改变了事情发生的时间与地点。
面前的天与暴君神情散漫。
包裹在衬衫之下的肌肉却细微的紧绷着,等待随时的暴起。
他向来像是一头猎豹,但猎豹是夜行动物。
却因为不良教师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而被迫暴露于日光之下。
因此难免不满的啧了一声:“又有多余的事情要做,这要加钱。”
这一场暴风雨足足下了两天,连带着让他赛艇都没法赌,这会儿却突然开始放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