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不乏有爱看小报的,马上想起:这不是传说中鬼帝的武器吗?由于鬼帝一向不爱给各种东西取名,于是民间给义务起了个花名叫玄鸟弓。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叫孔雀弓……
可能是因为由于鬼帝的邪恶异化,那两只鸟实在没有半点孔雀样,完全就是从寒蜮爬出来的妖魔嘛。
不过鬼帝的武器怎么会在一个凡人手上?
众人诡异的目光下,徐念恩笑眯眯道:“用这个。”
神弓手打着战接过这武器,张弓一拉,完全不用上箭,瞬间周围的沼泽藤蔓,滴露琥珀……阴序流淌而来凝为一箭,刺破黑暗,势如骇浪,射中的那一瞬间,群山万壑猛然刮起大风,激起无数鬼哭狼嚎!
惨叫里火把全灭,所有人吓得都闭了嘴。
惟有离徐念恩最近的人看见,这位徐半仙自始至终脸上那笑就没淡过,跟正喝喜酒似的。
“半……半仙,”开弓的人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看他,支吾问,“打下来了……要去抓过来吗?”
林间忽然隐隐低吼,像山脉发出的警告。
徐念恩望着那坠点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追杀故人,其实不过以此为乐而已。
看着从前快乐无忧的人终于因为惊恐变得痛苦,那真是说不出的畅快,说不出的舒爽。
可每次一伸手,又不太想把他们赶尽杀绝。
不然不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么?
他怎么会像师弟一样傻呢。
“算了吧。”良久徐念恩说,“此山阴阳已失衡,没时间了,除非你觉得自己这条命贱得过他们俩。”
不知为何这话好像没有听起来那么正常,然而徐念恩的话份量很重,没有人敢小觑——曾经因为无视他提点祸福的话,前任神棍暴毙在家中。
窸窸窣窣间,人终于撤走了。
被阴序所化的箭穿心后,鬼气会紧抓在五脏六腑,整个人都痛苦万分,好像堕入了苦寒监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灌丛里,白发少年蜷缩着,一阵一阵的寒气从他心口往外散,染的叶脉上都起了薄冰。红蛇竭力地想用缠绕来为他取暖,然而冷血动物的靠近雪上加霜,徒劳无功。有一瞬间林瑟玉觉得她已经感受不到游丝的体温了。
“扫帚精……游丝……”红蛇张口吐出女子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别死……”
“你别死……”
“我只有你了……”林瑟玉抽泣,“流渡没了,上神不知道去哪儿了,明静不见了,北园烧了,老师死了,树断了,凤凰和雪豹都毁了,他们都不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她越说越痛,几乎是语无伦次,声声泣血。
“我只有你了……你别死,求求你别死……我要怎么才能……我要怎么……”喃喃间红蛇一顿,接着微光流转,淡红的颜色宛若处子朱砂——一个女子的躯体依偎在少年身上。
因为太虚弱,林瑟玉无法完全变回人,下半身还是蛇形,从游丝的腰绕下去,收在膝头。
游丝感觉到她的呼吸落在耳边,而身体被一具温暖的躯体拥抱住了,尽管那温度真的很低,就像寒夜里点燃的一盏火。那么一点。却极其烁亮灿烂的光。
“林……”
林瑟玉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骄纵,含着泪泣着血,哽咽断续,额头低垂,几乎像对天地哀求:“我什么也没了,我什么也没了,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极大的痛苦和折磨之下,游丝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湿润的掌心碰到了颤抖的眼睫。
“林。”他想。
玉是纯净之物,瑟是明净之状,林是缱绻的姓氏。你那么好。
他朦胧地睁眼,看见林瑟玉闭着眼睛,眼睫被打湿,很难过痛苦,被人撕裂了无数次似的绝望。
不知为何,向来张扬无拘的人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让寡淡自然的格外心痛。
“没有关系,”游丝轻拭她通红的眼尾,低声重复,“没事……”
“我死了,密折留给你。”天尊留在世上的最后遗嘱说,“不用想我,我和所有人一起……等你。”
林瑟玉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脖颈里,不知道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泪,总不会也是上辈子给她浇过水吧?
可哭的太多,总会伤心啊。
黛玉泪逝而尽,可你又不欠谁的恩泽,为什么要那么伤心呢。
游丝轻声说:“别哭。”
这一句下去林瑟玉哭得更凶,字不成句地啜泣:“他们都去哪了?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都不要我了?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我改了,不那么任性,他们就会回来啊?是不是?”
是啊,那些记忆里的人,都去哪儿了呢?变成了什么陌生的样子?还是当初的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