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兰淅每时每刻都是充实的。
反倒是重生之后,没有通告跑,也没有歌写。
好像一下子闲了下来。
闲不住的兰淅第二日睡醒,就来了一场大扫除,先在卫生间里找到清洁工具——
积灰已久的木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放在大雨中冲刷许久,才瞧见一点儿深棕。毛巾又脏又硬,兰淅洗了几遍,才用这张硬到扎手的毛巾去擦拭房间的桌椅、床头。
然后提着水桶一趟又一趟跑上跑下,将整个二楼的走廊以及他们暂住的屋子拖洗干净。
贺雪生原本想帮忙,但兰淅拿着拖把往他跟前一杵,用手在贺雪生软乎乎的头顶一比划,眯着眼睛笑得很温柔。
“你还没拖把高呢,乖一点。”
语气很是促狭。
贺雪生咬了下舌尖。
啧。
……
最后一次下楼去接水,兰淅见到了周楠。
周楠的年纪看起来不大,顶多只有十五六岁,身材瘦瘦小小的,巴掌大小的脸,杂草一样的长发遮住半张清秀的脸孔,一双眸子眼黑多于眼白、无光,整个人透着股阴郁死气。
和兰淅一样,周楠也是出来接水的。
周楠拿着一个小木桶,站在房檐下,将木桶递到雨中。兰淅余光瞥见周楠纤细的左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血液浸透绷带,显出刺目的红。
兰淅目光一凝,“你受伤了?”
昨天他所见的周楠,手臂上绝对没有伤口。
周楠的目光幽幽飘过来,触到兰淅白皙秀丽的面容,几不可查一顿,“跟你没关系。”
确实没关系。
萍水相逢,不必深交。
在这末日之中,周楠收留他们,存的可能并非善意。
兰淅心里清楚,却仍旧对周楠的经历生出了好奇。
说起来,周楠是他重生后见到的,除贺雪生之外的第二个“孩子”。
末日是残酷的,在末日降临之时,周楠一个几岁大点儿的女孩儿,是怎么活下来的?
兰淅对那十年缺乏认知,重生以来的所见、所闻,无一不在告诉兰淅,这个世界正在经历怎样的剧变,缺衣少食的幸存者们又在如何艰难求生。
他所能想象的残酷之最或许不及周楠所受苦难万分之一……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可以替你治疗。”
二人同时开口。
兰淅一怔,此刻,周楠那双总是无光的黑眼睛里,正无声燃烧着火焰。
少顷,兰淅抿唇笑了笑:“当我没说。”
周楠:“……”
兰淅提起满满当当的水桶转身往二楼走。
和万物共情是兰淅的天性。
即使兰父对年幼的兰淅做了一场催眠,剥夺、或者说压制了兰淅聆听万物的能力,却不知道聆听的前提是感受。
感受、感受。
感同身受。
兰淅能够直观感受到万物的好恶。
既然周楠讨厌他,他也没理由再舔着脸凑上去。
兰淅转身就走的动作干净利落、流畅自然,倒是衬得顿在原地的周楠格外扭捏。
……
贺雪生在二楼,一个人默数时间,发现兰淅这次下楼时间超过之前每一次下楼接水的时间,两条短腿往床侧木板一蹬,起身向外走,拐个弯,迎面和提着水桶的兰淅相撞。
“小心!”
二人碰撞,水桶脱手,兰淅急着去抱贺雪生,担心水桶砸到小孩儿的脚,却见男孩稳稳当当托住水桶底部,另一只手还虚虚环过兰淅的腰身,在兰淅左腰轻轻一拍,“没事。”
兰淅松了口气。
贺雪生将水桶放到地面,不经意问:“这次怎么去那么长时间?”
兰淅:“碰到周楠了,和她说了会儿话。”
“说什么了?”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还被吼了一句,兰淅摇摇头,打湿帕子,擦卫生间最后一片脏瓷砖。
“对了,阿雪,你想不想洗个澡?”兰淅边弯腰擦拭,边出声询问道。
贺雪生不知想到什么,雪白小脸微红,“洗、洗澡?”
“要洗的话我再去打点水。”长时间的清洁工作让兰淅出了一点汗,白皙的面颊也透出薄粉,语气亲昵的、和这个救了自己的男孩抱怨,“好几天没洗澡了,感觉自己像颗腌菜。”
贺雪生:“没有。”
然后又忍不住放低声音接了两个字。
“很香。”
每次他趴在兰淅身侧睡觉,都能嗅到兰淅身上淡淡的香味,贺雪生辨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香气扑鼻,香得他心脏扑通乱跳。
有一件事,贺雪生一直没和兰淅说。
其实兰淅睡觉不太老实。
在他们驾驶越野,漫无目的行驶的那120个小时里,有过两人都疲劳不已的时刻。
每到这时,两人就会去越野车宽敞的后备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