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痛苦,反骨越是迎着痛苦生长。
“你是人。”
“不、我不是。”
“人”字砰然撞入兰淅大脑,振聋发聩。
“你是人。”
“不……我不是。”
砰!
“你是人!”
“我不是。”
砰砰!
到了最后,兰淅的每一条神经都在述说痛苦、每一寸骨骼都在抵抗驯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拒绝成为——
“人”。
……
不知过去多久,“黑房子”消失,小兰淅抽条生长,从5岁幼童长成了25岁的年轻男子。
25岁的兰淅睁开眼,他又回到了那四道门前。
一声幽幽叹息不知从何处飘来:
“你不是人,那你又是什么呢?”
兰淅微怔。
是啊,如果他不是人,他又是什么呢?
这二十多年的生命,他难道不是作为一个人类在经历世事吗?
第四道门后的他为什么要反抗这种驯化?
不、应该问,为什么兰父要对年幼的他进行洗脑?
而且还洗脑成功。
这二十几年,兰淅一直把自己当成普通人类,就算拥有治愈受伤动物的能力,他也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非但如此,他还忘掉了5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哪怕此刻找回了第四道门后的记忆,兰淅5岁之前的、属于幼年期的记忆,依旧是团迷雾。
……
“咕啾、咕啾。”
潮湿阴暗的地底,或粗或细的触须邪恶而疯癫地颤动。
异种察觉到睡梦中爱人所经受的痛苦,为了减轻爱人的痛苦,它试探着在肉瘤内生出一条条淡粉色的手臂。
这些“手臂”只有一指粗细,像不停蠕动的肥胖蠕虫,伸展、拉长,直至触碰到兰淅的皮肤——
梦境中的兰淅倏地瞪大双眸,不知所措地看着一条又一条、巨型粉色蠕虫顶破四道门,强行撕碎了他所在的这个空间。
而后,向他涌来。
兰淅浑身僵硬着。
虽然知道梦境大都混乱无序、没有逻辑、充斥着无厘头,但他也不该梦到虫子啊!
还是这种浑身糯叽叽、软趴趴、一扭一扭蠕动的虫子啊啊啊啊啊啊!!!!
兰淅深吸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掉头就跑。
什么狗屁“人”字、什么洗脑驯化,统统被兰淅抛到脑后。
他绝对!不要待在有虫子的世界!!!
……
梦境之外,异种挥舞的触须短暂停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它头一次生出了类人的疑惑。
——奇怪,爱人为什么好像更害怕了?
……
现实,S级污染区,商场3楼。
阿雪睁开双眼。
四周很暗,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是雨水倒灌的声音。
“兰淅?”
无人回应。
兰淅抛弃他一个人走了?
念头产生的那一刻,男孩的表情冷到极点。
那样的表情,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几岁的男孩脸上。
随即,阿雪看到了兰淅留在床头的干粮和手电,眸光微软。
……他没有被抛弃,兰淅只是暂时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商场里的水已经淹到了3楼,速度很快。
留在这里等兰淅的想法不现实,阿雪翻身下床。
双脚沾地的瞬间,男孩身体迅速抽条、生长,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这具属于成年男子的身体兼具了力量和美感,修长的四肢不似幼童那般纤细短小,一身锻炼得极好的肌肉并不过分夸张,每一寸的肌肉走势都流畅自然,像是由技艺最精湛的雕刻师一笔一划细细雕琢而成。
男人生得俊美,和兰淅的美不同,男人的长相极具侵略性,嘴唇淡而薄,鼻梁高而挺,长眉浓而利。
眉下一双绿眼睛是翡翠、是春日峰峦叠翠,亦是狼的眼睛。
在他身后,一头银发如瀑布倾泻,遮住了整个后背。
水面上涨,没过男人苍白脚踝,而他立在床畔,半晌没有动作。
男人正在思考——
以他现在这幅模样,该去哪里找衣服穿?
作者有话说:
异种:咕啾咕啾,伸出一点触手进入老婆的梦境陪伴他
兰淅:你不要过来啊![惊恐.jpg]
另一边。
贺雪生:奇怪,醒来之后老婆不见了。
第9章 梦中梦(一)
“呼……呼……”
尖啸的风被兰淅甩在身后,他一刻不停地奔跑着,在他身后,粉色蠕虫穷追不舍,肥大的身躯在地面一拱一拱,蠕动的速度竟然一点不比兰淅慢。
从未有过的过量运动使兰淅额角突突直跳、耳膜鼓动,身后传来黏质的咕啾咕啾声,兰淅都想仰天哀嚎了。
这个梦怎么还没结束!!
兰淅太累了,即便是在梦中,双腿灌铅、无比沉重的感觉依然那么明晰,他咬牙往前跑出两步,倏地体力不支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