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骏笑道:【我能怎么对付骁哥,就能怎么对付你。】
宁骏接着厉声道:【宁嘉树,我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你被宁氏园艺解聘了。】
宁嘉树:【骏叔你……】
宁骏缓了口气:【小树,你不是总嫌宁氏园艺钱少事多离家远吗?我给你寻了个好去处,你有个堂哥开了家花店,清闲得很,你过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宁嘉树颤声:【我要是不去呢?】
宁骏:【只要你在宁城,渣土车和花店,二选一。】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应当是宁嘉树太过紧张,不小心按掉了录音设备。
然而已经够了。
宁念明有些难以置信,脸色半白半红,像是泼了染料的宣纸。他身子也如纸片般摇摇欲坠:“我终于知道了,小树为什么突然来花店帮忙,为什么和叔叔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又为什么忽然执意要去京州,报那个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培训班了。”
自己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对宁骏,对宁嘉树,都是如此。
“喂喂,小宁先生,重点是不是错了?”白皑皑听了个囫囵,提醒道,“现在更要紧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您父母的死因吗?”
她斟酌少倾,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您叔叔害死了您的父母啊!”
“小白,”都春从旁插话,“小宁父母的死,或许还跟你妹妹有关。”
一提到妹妹,白皑皑紧张起来:“?”
都春:“你还记得你妹妹的‘尸体’吗?刚才宁嘉树在录音里,也提到了百合花。”
当初玉小霜带过来的杂物——怀表、百合干花、以及宁骁宁骏李如馨三人的照片——都能一一对上。
“你说你妹妹是小宁爸妈吵架时不小心打翻的,”都春道,“为何宁骏要保管它?又为何会被宁嘉树作为把柄威胁宁骏?我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白皑皑俏皮的神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神君可有办法查明?我不想让皎皎死不瞑目。”
灵术时好时坏和变梅这两件事,早已让都春头痛不已,他本不想再掺和进宁家的家事中,然而自己和宁念明过了明路、见了父母,更何况还关系到白皑皑妹妹的“死亡真相”——当年的车祸,以及宁念明父母死亡的真相,他不想管也得管了。
脑子里像是有个搅拌机,轰轰隆隆地将所有记忆碎片搅成了一团浆糊,都春掐了掐太阳穴,刚准备问宁念明一些车祸细节时,只听“砰”地一声,桌上的电脑,以及旁边杂乱放着的几把花束,一并掉落。
而宁念明双目紧闭,倒在了地上。
时钟逆时针旋转;电脑和花束违反重力原则,重新回到桌上;宁念明的身躯陡然缩小。
记忆一幕一幕在眼前倒放。
是梦,又不是梦。
宁念明回到了六岁时的孩童模样。
天空青灰,淅淅沥沥飘起了初雪。若是往常,家中那棵灵性的白梅早就应该“犹有花枝俏”了,然而不知为何,就在前不久,白梅无缘无故消失了。
小宁念明以为是家人偷偷把梅树运走卖了,大哭大闹了几天,在得到父亲和叔叔的赌咒发誓之后,他才意识到,梅树也许是……离家出走了。
毕竟最近家里好像不太对劲,爸妈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三天两头吵架,桌椅乱飞、碗筷碎裂是常有的事。别说梅树了,他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人儿,也有了想要逃离的念头。
“小白梅,你去哪里了呀?我让爸爸妈妈不吵了,你是不是就会回来了?你会迷路吗?”小宁念明不顾严寒的天气,正对着梅树留下的深坑半是疑惑半是惆怅。
忽然间,他被父亲宁骁一把提溜起来,塞进了车里。
“爸爸!”小宁念明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厉的模样,吓得哭了起来。
母亲李如馨鬓发凌乱,嘴角还存着血痕,她将小宁念明护在怀里,对宁骁道:“你别吓着你儿子!”
小宁念明觉得母亲也很不一样——母亲向来温柔持重,他自己的性格就有一大半遗传了母亲——然而今天的母亲,有一种奋不顾身的坚硬和绝望。
车已经驶上绕城高速,宁骁冷笑:“我儿子?李如馨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就是往鉴定中心去,看看念明到底是谁儿子。”
“你不是我爸爸了吗?”小宁念明似乎听懂了什么,哭得眼泪鼻涕蹭了满手满脸。
他挣扎着往驾驶座扑去:“爸爸不要我了,呜呜!”
母亲李如馨害怕宁骁把气撒在儿子身上,忙要出手阻拦。
雪越落越密,车窗外的路面像盖了层毯子,视野之中也是一片灰扑扑的什么都看不清。母子俩这么一搅合,宁骁握着方向盘的手偏了些许,积雪被碾压出的嘎吱声,以及一丝反常的摩擦声,给沉闷的空气撕开了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