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来说,太宰治是一个短暂的插曲。他离开后落日也彻底结束了,天空重归灰暗。犹如转瞬而逝的梦。
现世为梦,夜梦为真。
待初春躺上床的时候也意识到或许的确是这样,困意在攀爬着她的皮肤向上,伴随着愈发壮大的痛苦情绪与黑暗一起。壹原侑子小姐说她很快就能想起来,在闭上双眸进入梦乡的那一瞬间她也确实感受到了那种叫预感的东西。
夜梦为真。
她阖上眸子。
叶井华初春的家庭算是非常普通的背景。家里的小木屋建在栎林乡最靠近西面的利根川旁、父亲是友爱园内的老师,母亲则在异类管理科工作。只能说是在工作方面算得上体面,其余的对于初春来说压根感觉不到丝毫不同。就算有毛衣与糖果,他们在初春揪着他们的衣摆问他们什么是不高兴的时候,直接忽视了。
这是第一次、最初的隔阂,此后只有愈发扩大的沟壑。
还幼小的初春怕生、怕黑,最纯粹的女孩子模样。会畏惧大家都怕的虫子,也会不敢一个人睡觉。没能得到感情答案的初春懵懵懂懂的就被推搡进孩子堆,自然不可能交到什么朋友。于是怕生逐渐变为朋友稀少、最终变为孤僻。而不敢一个人睡觉的初春曾经前后一共二十多个夜晚去找了妈妈想一起睡觉却全数被拒绝,委屈与难过也在心里变为压抑着的愤怒。
妈妈会一天十次不停的捧着她的脸说:“我全部的希望就是你啦——你一定要长大了以后让我们享福啊!”
爸爸只会在旁边沉默着看书。却又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如其来的想体现他对于家族的统一感,在妈妈教育抽打她,她哭泣的时候说着:“别顶嘴你妈,你妈都是为了你好。”
她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习惯于一个人待着,唯有存在于内心的空洞不断侵蚀扩大。父母却将其归为天生文静。他们从一开始就杜绝了所有负面的现实,拼命将自己说服为积极的、美好的。然后自己也相信了,于是就这样活在他们的精神乌托邦世界里。
她的资质算不上优秀,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中上游浮动水平,普通到随处可见的普通孩子。貌似在她未理解什么是情感就被迫与陌生人交流的时候一切都脱节了。她在不停的思考、询问着什么是关心他人、什么是朋友的时候妈妈在和她说着:“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在初春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于是如心所愿的剪短了自己的头发的时候。妈妈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她一直照着自己的想法让初春留着她喜欢的及腰披散的长发,如今初春却把它剪了,她发疯似的将拳头打向了她的脑袋,初春本能用来护住头的指甲盖被打掉了。泪眼模糊间看到的妈妈在大吼:“恭喜你!叶井华初春你现在能做叶井华初春了!你开心吗!”
在他们看来初春只是一个作为‘他们的孩子’的存在,或者说,是物品。用来表现他们完美家庭的道具。
神栖66町的孩子一般在六岁时就必须进入小学读书,余下的岁数不一,在十多岁觉醒咒力时就必须要去完人学校上学。在孩子们间流传着不净猫的传说,长相怪异吓人的猫怪会将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叼走。她也听说了,但没想到初春在八岁时也真的看到了那传说中巨大的影子在走廊的末尾一闪而过。回家后,父母在听到这件事后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态,而后是哭泣的母亲与匆匆外出又失望而归的父亲。
最后初春还是平安无事的读完了友爱园。她在11岁时觉醒了咒力,进入了完人学校。
初春的咒力也依旧是普普通通的平均水平,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不至于会无法控制到以至于被不净猫叼走的危险地步,但也没好到数一数二。她也照样没交上朋友。
缺了点什么就会去寻求什么,她很好奇那种书里写的,事理开明而幸福的家庭与朋友相伴的生活。但也仅此而已了,至少在届时的神栖66町她不可能有。性格软和的初春开始习惯于在大家看着同伴的时候看向窗外,将色彩丰富而绚丽的天空与湖泊刻进梦里,所幸家的旁边就是一整片平面镜似的湖泊,她可以每天每天的看着。
夕阳的温度也是暖和的。好温暖,好温暖,是除此以外的地方都没有的。
在十四岁的时候,一个初春时节的清晨。当她从家里阁楼的木床上醒来时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周围寂静的吓人,不同于往常的安静,而是那种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死寂。她看向窗外的树木皆变得扭曲可怖,道路与旁边的房屋也如同被什么调皮恶劣的孩子整个用咒力歪曲了。初春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家的墙壁也泛着相同的纹路,她白皙的手掌抚上去,却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