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仲接过棉巾,擦擦手,瞟了杜芸一眼,“就是不听话,告诉八百遍了别去山上别去山上就是不听。”
“我都说她了,快吃吧,待会就凉了。”肖氏轻轻拍拍杜芸当啷着小腿,小声说道:“快起来,叫弟弟妹妹去吃饭。”
“嗯。”杜芸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外面叫正在玩儿的三小只进来吃饭。
瞧着三小只指甲缝里的黑泥,杜芸皱皱眉,扯着三小只去灶房打了水,按着他们挨个洗干净手,这才放他们进屋吃饭。
杜立低头看看被搓红的手背,嘟囔了一句。“大姐的毛病越来越多了。”
“臭小子!”杜芸轻轻拍了他一下。
进屋,一家人围在桌前,借着夕阳的余晖,动筷吃饭。
杜大仲夹了一块蘑菇放在嘴里,立刻就吃出了猴头的味道,抬头看向肖氏,问道。“哪来的猴头?”
“下午大姑娘跟四牛兄妹俩上山采的。”肖氏如实说道。
杜芸撩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本以为他又会骂她,却不想,并没等来预想中的骂声。
“采了几个?”杜大仲喝了口汤问道。
肖氏顺着看向杜芸,“采了几个?”
“没几个,爹,你有事?”杜芸放下筷子,看向杜大仲,口气不甚冷淡。
“天迎冷了,你奶老毛病又犯了,吃了饭你给那院送一个,给你奶补补。”
……
意料之中!
“爹,我娘肚子怀着您的孩子,大力跟霜儿瘦的跟麻杆似的,您就当真不惦记么?”
“芸儿,你少说两句。”肖氏悄悄拽着拽她,“你爹累了一天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杜芸没有理会,执拗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杜大仲手攥成虚拳,挡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目光利刃般斜刺向她。“她是我娘,是你奶,吃完饭赶紧给你奶送去一个。”
“爹,您如此这般对他们,如果我没猜错,做工发的饼您也没舍得吃都给我奶了吧。”
瞧着杜大仲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做工发的两张饼他是一张都没舍得吃,全给那院了。
说真的,她真是很无语,十分的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
那院明明是有吃有喝的,他偏生以为她那个奶奶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少了他这两张饼她那个奶奶就得饿死。
从不去管他自己的妻儿每天才真的是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你大伯一个人要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我当儿子当弟弟的,贴补两张饼怎么了!”
“你爹还没死,什么时候等我死了你再做这个家的主!”
杜大仲脸色阴沉如墨,黑的快要滴出墨来。
“爹,你这样对他们,将来有一天咱们家有事求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像您对他们那样帮咱们么?”杜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死要一个答案。
“那是当然,什么是一家人,有事的时候才能显出亲人的重要性!你懂个什么。”杜大仲理所当然的说。
“好,我记下了爹,但愿到时候你的好爹娘好哥哥不会让你失望!”
有些人,不撞了南墙是不会回头了。
只有真真切切的痛了,才知道刀割在心上究竟有多疼。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爹原先不这样的,原先也很疼他们,改变是在去矿上上工之后。
老杜家原是有三个儿子,杜大仲排行老二,身下还有个弟弟,杜大仲还没成亲的时候,一年夏天带着他弟弟去河边洗澡。一眼没看住,弟弟被湍急的暗流给吞了。
这事儿便成了她奶奶的心魔,总说是杜大仲害死了弟弟。
久而久之,杜大仲变得沉默了,在家里小心翼翼的讨好,却始终都换不回她奶奶的半分笑脸。
后来,他去了矿上做工,挣得多了,也能有余钱孝敬她奶奶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奶奶对着杜大仲,脸上终于出了一 丝笑模样。
从那以后,杜大仲就变了,为了博得她奶奶的笑脸,有点什么好东西就往老院拿。
因着这些东西,母子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看着杜大仲布满沟壑的沧桑脸庞,视线缓慢的下移,落在他的那条断腿上。
心头浮现出一抹怜悯。
也是可怜的男人,他不明白,她奶奶的欣慰不是他有了出息能帮衬家里,而是欣慰他拿回来的那些东西。
她奶奶心里一直是恨他的!
只是,他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趁着天好,杜芸又上了两次山。采回来好些蘑菇山货。
杜立可乐坏了,因为上山这几天,水果从来都没断过。
山梨子山葡萄山丁子,吃过饭吃个水果,这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美了!
赶大集的前一天,吃过早饭,杜芸带着大力早早的去了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