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程楚霖动着嘴唇，好像没声音念出来，可他又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可我最近没觉得不舒服。”余锦耀双手裹成拳，青筋凸起，强行让自己冷静。
“是不是你刻意忽视了？”程楚霖给他解释，“有些人不愿接受重病的事实，就会进行自我封闭，拼命表现出正常的样子，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拒绝就医，以此来证明自己没事。”
程楚霖虽然还年轻，但他身在医学世家，从小到大接触的不是医学知识就是病人，人生百态每天都在他眼前上演。
“我不会干这种自欺欺人的蠢事。”余锦耀向来温和的眉眼染上阴郁，眼中对自己命数的不甘，浓重的要溢出来，硬生生显出了几分狰狞。
程楚霖还是第一次见他情绪失控的模样。
“也不用太悲观，这不是才走到治疗阶段而已吗，又不是说你没救了。”程楚霖安慰他，“只是情况有些危险而已，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相信我们医生。”
余锦耀的手在颤，垂下眼眸紧紧抿着唇，一个字也回应不出来。
曾经折磨过他许多次的窒息感再次涌上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模糊。
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不属于他，排斥着他，恨不得撞破他胸膛冲出来。
“余锦耀？”程楚霖在耳旁喊着他，“余锦耀！你别激动……把药吃下去，余锦耀。”
余锦耀心口绞痛，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湿背部，整个人摇摇欲坠，忽然就失了精气神，仿佛转瞬间就要跨离这个世界。
窗外猛然又下起了雪，白茫茫一片，他记得这一幕。
上辈子的深冬，他猝死那天也是这幅景象。
供血管堵塞的情况，他上辈子也经历过，那时程楚霖也是这么劝着他，可那会儿他总想着再等等，再忍忍，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要把那份价值千亿的合同谈好签下来，带领余氏完成现阶段的飞升跳跃，实现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他倔强的想完成这件事再休息，但老天没给他机会，合同还没签完，他就倒下猝死了。
最后，救护车的声音混杂着许多人在喊他的名字……
如今再来一遍，残酷的现实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在他耳边嘶吼着，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他陪不了霍明盛白头偕老。
余锦耀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像是被海水瞬间淹没，努力呼吸却吸不进一点氧气，胸腔被挤压着，沉闷，钝痛，仿佛要硬生生将他的气息全部抽离才肯满意。
世界在他眼中扭曲，听不清也看不清，余锦耀眼前却浮现着雪天，浮现着曾经霍明盛发过他的那张，雪顶上的照片。
落日最后的光源洒在他们名字上，送给了他们最纯粹真挚，最独一无二的祝福。
霍明盛说，【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余锦耀眼中涌上热意，泪水争先恐后流了出来，胸口被痛感挤压到不行，浑身颤抖的捂着喉咙重咳了一声，虚弱撑着地板硬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红到刺眼的鲜血沾染了洁白的地板，连身为医生的程楚霖都被他吓了一跳。
“余锦耀……”
程楚霖往嘴里塞药，想让他平躺下来，余锦耀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目眦欲裂，“立刻……给我安排手术。”
“我不要死。”
“程楚霖，”余锦耀泪水坠落在地，晕开片片绝望的痕迹，“我不想死，我想陪他。”
程楚霖似乎听不清，“陪谁？”
“霍明盛。”我的小狗，我挚爱的人。
余锦耀心脏像被砸开，碎片散了一地，鲜血淋漓。
他许久没等到程楚霖回复，怔怔的抬起头，就见程楚霖迷茫的看着他，“霍……什么？霍明盛？谁啊？”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摁下暂停，余锦耀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疼痛，窒息尽数退去，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混乱的心跳声。
“霍明盛，”余锦耀重复，鲜血沿着嘴角落在下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仿佛听得见响声，激的人心中慌乱又崩溃。
“那是我的狗，霍明盛，你曾经的情敌啊。”余锦耀指甲都陷入他的肉里，嘶哑的吼出声，“不是你带我去把他买回来的吗？！突然在这装什么傻，我没空跟你闹！”
程楚霖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养过狗？我怎么可能带你去买狗啊，你工作都忙得要死，连自己都养不好，哪里养得来狗？”
余锦耀脸色瞬间惨白的可怕，荒诞的感觉像是浓雾将他包裹，一呼一吸间全是惶恐。
余锦耀胸口重重起伏，猛然看向飘雪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