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之下(82)

我想或许有一天,她会再找到一个能与她互相扶持的人。只是这个人不会再是魏钦州了。

秦月章忽然在我耳边问:“你很难过吗?”

我心底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抬眼看他:“难过什么?”

“你骗了她。”秦月章低声说,“她可以再见到钦州吗?”

当然……不可以。

她不会再见到魏钦州了。

因为十年前,那场山顶的质问之后,我没有再见过魏钦州。他失望地离开了这里,匆匆地结束了支教之行。

作为现实记忆的投射,魏钦州也不会出现了。即使出现,也是扑倒在沟渠里狼狈的半死不活的模样。

我想,她不会愿意看到那一幕。魏钦州也不想她看到自己这个丑样子。

我没有告诉齐幼萱真相,让她仍怀有一丝希望。因为她之前不愿意把魏钦州的安全门代码告诉我,还以此为条件与我做交易。

如果她知道了就此再也见不到魏钦州,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想再承担更多风险,只能先稳住齐幼萱。

“谁知道呢?”我说,“现在暴雪这么厉害,梦里总能见得到。”

秦月章神色说:“只是梦而已。活人不可能一辈子沉溺在梦和过去里,总要往前看的,你说对吧?”

“这话你应该给齐幼萱说。”我哼笑一声。

他话里有话,想劝我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不是他秦月章有力量改变的了。

秦月章是聪明人,他当然会理解我的意思。他果然沉默了,颇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快走了几步,与我拉开距离,只留一个清癯背影给我。

而我莫名从这个背影中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他气什么呢?我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

不知不觉间,迢迢山路被我们踩过,恍惚之间我们已经到了山脚下。

再回头看那座山峦,它隐没在细濛濛的烟雨和朵朵云层中,再也看不清楚了。而崭新的道路,在我们脚下。

远处应该有村庄的轮廓,有良田和庄稼,只是现在它们都被更近处的山给遮蔽住了。

“那边就是我的家乡。”秦月章很自然地一指,好像真的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似的,“我总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

顾蓝山和许黯然对视一眼,又故作淡然地说:“我肚子好像有点饿了,可以去蹭一顿饭吗?”

秦月章说:“自然欢迎。”

乡下的小路蜿蜒盘旋,两边都是说不上高耸的山丘。偶尔也有庄稼作物,穿插在山体四周,艰难地生长。支楞着的电线杆和黑色的天线把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连一只飞鸟都不肯在这里停留。

雪花村是一个很贫瘠的村庄,它被大山环绕封闭,自然条件让道路难通,一度要靠自给自足。听说以前有皇帝的时代,土匪还曾霸占过这里,依仗着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和官家对峙。

“这路确实难走哈!”顾蓝山踢了踢脚下一个凹凸不平的石坑,“这里离雪城也不远啊……”

雪城是繁华的大都市,可很少有人关注这个离雪城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偏僻村庄。

后来,由政府出资,山上修了一条水泥路,外面的车才能勉强开进来。但进村也依然只能靠步行。

我们转过山头,山另一边的模样顿时跃入眼帘。

村庄像是镶嵌在群山之间,一间间很典型的农村屋舍或紧密或疏离地分散坐落。田野被开垦得还不错,土地里这个季节该收获的果实都已经盈盈于枝。

地里有几个挽着裤腿,头顶草帽的人在干活,他们身上都沾了泥土,灰扑扑的。

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平静祥和的村庄。

“这是养老圣地啊!”顾蓝山感叹。

我瞥了他一眼,冷笑。顾蓝山只顾着欣赏村景,没心思注意我。

他现在觉得是养老圣地,不过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劳作的生活。当他每吃一粒米,都需要自己很辛苦很辛苦地耕作,每喝一口水,都需要去井里打捞时,他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坡下的田地里,有一个离我们比较近的农民,扶着腰站起身,看到了我们几个,脸上突然露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指着秦月章,用方言半是质问半是疑惑:“晏如,你咋子回来了?”

正当我怕秦月章露出破绽的时候,他却丝毫不慌乱,很坦然地说:“我回家看看,顺便带几个朋友玩,不行吗?”

那人脸色一变,抛开手里的锄头,指着“晏如”凶狠道:“你啷个给我说话?啥子语气?我可是你叔公!”

这个小村落便是这样了。

因为封闭和传统,几乎所有人都有些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往上数几代还是一个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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