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干了。脑海里嗡鸣一片,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头很痛,像是有一根锥子在里面来回搅动。
许黯然说什么来着?
大脑很缓慢地转动,才勉强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秦月章引他来的?
不,许黯然是在骗我!他不可能,秦月章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帮他!
秦月章是魏钦州的朋友,他明明那么好,坚定地相信我……
我手脚一片冰冷,脊椎僵硬得像是灌了水泥,一动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吱”声。我转身看着秦月章,带着我自己都看不起的卑微的期待,一字一句地问:“他说的是假的吧,你们合作?”
秦月章微微倚靠在书架边,黑色的大衣和背后的墙形成鲜明的反差。他的头垂着,几缕碎发遮盖住了他的额头,视线集中在他手里的那本书上。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抬手,将那页留着魏钦州最重要证据线索的书纸给撕了下来放进衣兜,发出“呲啦”一声脆响。
宛如刺耳的嘲讽。
我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原来,他真的在骗我。
他竟然敢骗我!
我这十多年来,只信任过他一个!可他竟然敢骗我!
“你别怪我,晏如。”秦月章终于抬起头,依然是那副俊朗的面孔,神色淡然平静,甚至带着微笑,“你确实是一个很倔强,很有意思的人,至少这段时间我很享受。”
是吗……是享受愚弄我的过程吗?
我迫切地要为父亲翻案,向所有人证明他们都是错的,都被愚弄了。可却又踩入了另外一个陷阱!
那些温柔和体贴,全都不见了。那个在星空下对我说,我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只能把握自己的真实的人,已经死了。不,准确地说,这些都只是暴雪之下的幻觉。
他明明没有任何改变,可我竟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起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秦月章,而之前我见到的,都只是他想要让我看到的。
太可笑了,太可怕了。
愤怒到了极点,我竟诡异地平静了下来。胸口又痛又闷,呼吸都短促,可我却偏要笑。
我应该冲过去狠狠给他一拳,应该痛骂他,应该把口水吐在他脸上!
可是这太难看了,像失败者才会有的无能狂怒。
也是,他是大名鼎鼎的心理学家,我是一个摆地摊卖女装的小贩,怎么可能玩得过他?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醒主体意识的?”我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显得势均力敌。
秦月章说:“之前你没有猜错,的确是在见到魏钦州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就是他。至于那本《梦的解析》——我的第一锚点,在山上的时候你以为已经无用,便扔在帐篷里了。”
当时我以为他已经觉醒了主体意识,所以便没有再关注他的锚点。没想到却给了他可乘之机。
我为什么要选择相信他呢?我那么早就发觉了他的异常,可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许黯然神色兴奋,他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他一边把玩,一边拖开椅子跷着腿坐下:“你不会一直以为,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的那些所谓的计划吧?暴雪是我的领域,我就是雪境里的神。神明怎么会看不穿蝼蚁的伪装呢?”
卑劣的杀戮者,竟敢自称神明?
我转过头,盯着许黯然,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你是将计就计,想要找到魏钦州的安全门?”
“对啊!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许黯然鼓掌大笑,神情愉悦得意到几近癫狂,“我正愁找不到魏钦州的安全门,结果你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哈哈,我应该感谢你们的!”
他说完,故作苦恼地点点额头,呢喃着:“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啊,就说陆安弛带着孟懿走进微曜科技的大门开始吧!他们以为微曜真的这么热心吗,什么烂摊子都接,还把自己的技术机密毫不保留地说出来。太可疑,也太刻意了啊,你们要找魏钦州安全门的目的,就差刻在脑门子上了!”
我蜷缩起手指,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即使这里只是梦境,但疼痛的讯号还是传进大脑里。
“所以我就想,你们要找,那就你们来喽,我乐得省时省力。当然,做戏做全,顾蓝山那个蠢货的表现还不错吧?只有骗过了自己人,才能骗到别人呀。”
顾蓝山只是来骗过我的幌子。他以为他的任务是逼问出我藏匿的尸体的下落,实际上只是许黯然用来迷惑我,让我放松警惕的棋子。
我慢慢后退,坐在了布艺沙发上。沉默了很久之后,我终于对秦月章问出了那个我最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择与他合作?魏钦州明明是你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