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诗不免动容,越过桌子,轻飘飘地扫他一眼。
大概是高中时练就的本事还在,一两秒的事儿,他的样子就彻底印在了脑海里。尤其一双深邃沉静的黑眸,仿佛有万千繁星闪烁,真是,看狗都深情。
南诗莫名觉得嗓子发干,知道姚芙怀孕不能喝酒,示意坐在斜对面的人递两瓶果汁。
对方会错意,拿了两瓶牛奶。
姚芙看到,及时制止:“要果汁,你诗诗姐不喝牛奶。”
对方赶紧换了瓶子,关切地询问:“过敏?”
“不是,”南诗说了声谢谢,“不爱喝。”
这话一撂。
陈嘉佑话头也跟着一顿,眸光晦涩,攥着筷子的力道一紧。
汤家明纳闷:“陈队?”
陈嘉佑怅然回神,嗓音发哑:“说到哪儿了?”
“您退役之后的计划。”
陈嘉佑将面前没开封的牛奶放去一旁,自顾自倒杯酒:“先休息一阵子吧,找个疗养院养一养身体,打比赛这些年,落下不少伤,一到阴雨天,关节就疼的厉害。”
他不甚在意地开玩笑:“我可不想这么早拄拐。”
冰球运动员平均退役年龄在二十八岁到三十岁,如果陈嘉佑不是放心不下队伍,更早些年就选择退役了。他此刻语气轻巧,身体落下的伤痛和承担的心理压力只有自个儿知晓。
几杯酒下肚,汤家明问起他选择进入国家队的初衷。
陈嘉佑目光聚焦在南诗身上。
朦胧的灯光洒落,仿佛是岁月独独为她开了滤镜,历经千帆,她仍美的不可方物,带着独一份的清纯和坚韧,蛮不讲理地闯入他的心房。
陈嘉佑看得入迷,沉默了很久很久,思绪才回归正常轨道:“最开始是为了找一件,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做成的事情。接触冰球时间一长,慢慢的爱上了这项运动。我当时在国外居住,队里单项考核时,有个很傲的小孩儿输给我,不服气,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侮/辱我的祖国。从那时候起,我心里就憋着一股劲——老子非得打出成绩来,让全世界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国血性。”
汤家明十分感慨,投去敬佩的目光,和他碰了一杯:“那你觉得,当初的目标,完成了吗?”
陈嘉佑沉吟片刻,眸中闪烁着火光,声音轻而坚定:“道阻且长。我退役之后,还有千千万万个运动员来接力。体育竞技,最优处便在于精神的传承。”
民族血性,家国情怀,不死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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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到一半,南诗又出来接电话。
她这一升职,忙得脚不沾地,隐约有回到刚参加工作那会的状态。
姚芙见她久久没回来,体贴的下楼送外套。
两人挤在廊下,静静听了半晌雨声,姚芙突然说:“我觉得还是算了。”
南诗纳闷:“啊?”
姚芙挽着她的胳膊,亲昵依偎,小小声道:“我去打探了一下陈队长的家庭背景,虽然没搞清楚具体是做什么的,但看他气度不凡,应该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红娘我不做了,万一把你推到豪门火坑里怎么办。”
南诗没绷住,噗嗤笑出来:“你一天天的,操的心不少。”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姚芙灵机一动:“你把你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去问问人家结婚没有。”
南诗胸腔一震:“你怎么知道的?”
“就……很久之前,我也忘记哪次,你在饭局上喝得烂醉,我开车送你回公寓。一路上,你一直在含糊不清地念一个人名,说‘我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你为什么不能真心喜欢我’,诸如此类的话。”
姚芙振振有词:“其他男人再香,也比不过最初撩拨你心弦的那一个。”
南诗一时无语,再开口,语气轻的发飘:“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开始没能在一起,恰恰象征着彼此没有缘分。”
“非也。”姚芙摇一摇手指,苦口婆心地说:“汤家明暗恋我很久才敢来告白,交往四年多,他才算正式走入我的内心,这能代表我们没有缘分吗?我妈妈和叔叔,大学恋爱,毕业分手,中间各自成家又离婚,时隔许久再度重逢,现在满头霜白了,平时相处还腻腻歪歪的,胜似新婚,这能代表他们没有缘分吗?”
“上天让你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自有它的道理,你现在品不出其中的滋味,只是因为,时候没到罢了。”
南诗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兀自沉默。
姚芙摊开掌心,说:“初恋的联系方式。”
“没有。”南诗坦然。
一分手,该拉黑的拉黑,该删除的删除。
一点儿痕tຊ迹没留。
姚芙无语,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立马扭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