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人类自己可能都不明白自己心中的胡思乱想,读到了也不一定能理解。
就像是看一本书,每个字你都认识,不过凑到一块儿成了句子,你就看不懂了。
阅读是一部分,理解又是另一部分了。
他生来就是神明,没有上过学,更不会像某些人类一样从小就开始做各类阅读理解。
而且哪怕是标准答案,也只是出题者的解读,并非作者的真实想法。
就算是作者答题,也未必可以得到满分。
有的人觉得这是出题者的过度解读,有的人认为这是作者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潜意识投射。
信徒还在继续讲着,潜淆也没有打断对方说出自己已知的真相。
若是人类想用加工后的记忆骗过自己,神明不该插手。
会给自己的回忆上滤镜的人多了,好像有一同事为人时就是这样做的,将原本不大的事滤成了血海深仇,后来就怀着报仇的决心修炼,最后仇没报成,反倒是飞升了。
不过有些人会将这些作为动力,有些人却会因此而消沉。
以前有名信徒,就是觉得过去的自己很没用,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所以来找他忏悔。
他在听的过程中,随机读取了一些那名信徒的真实经历和那些经历在对方心中的模样。
结果发现,那名信徒远没用自己心里的印象那样无用,明明是做出过不少成绩的。
但是有一些人就是会在心底否认自己,否定自己的一切成果。
那回他没有直接点破信徒的内心和现实的区别,而是引导对方一步步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有价值的事。
他每一次询问,都是在刚好快要触碰到事实,却又没有点到的位置,逐步令信徒对自己的过往有了较为客观的认知。
这世上有一部分人信神,归根究底是不信自己。
他们并不自信,宁愿相信神明会帮助自己,也不信自己会成就自己。
“后来啊我就想,我家里会有这种墨水,那从事的肯定是充满了机密的工作,我可不能泄露了出去!”信徒仍在相当激动地讲述着偏离了事实的回忆,“然后我就准备销毁证据,结果烧到了一半,才记起那是我的作业,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废纸,烧光了我还怎么跟老师交差?总不可能捧着一坛灰过去吧?那我才是要进坛子里了呢!”
潜淆听懂了信徒夸张的比喻,没有说不吉利,也没有按照对方的预想那样笑。
信徒见神明没多大反应,便收了收自己手舞足蹈的浮夸动作,收敛着讲:“第二天,我拿着烧了大半的作业纸找老师,说是烤火时不小心烤坏了的。一开始老师并不信,问我‘昨晚是下雨了,可是雨水又怎么会打湿你的作业’这样的话。”
“怎么打湿的?”邪神不忍忽视信徒满怀期盼的眼神,他清楚对方是想在这里跟他来个“互动”。
“我就如实说了呗,说我坐在窗边,没当回事就没关窗,结果那把我给冻的……再说了,烧着炭关窗,总觉得要出事,什么,一氧化碳中毒之类的。”信徒讲得眉飞色舞,肢体语言用不上了,表情倒还能突出情绪。
邪神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可以自己圆回来,看来是给自己洗脑洗得很彻底了。
“老师半信半疑地拿过我的作业,将没烧毁的部分翻来覆去地看,说上面没字。”信徒一拍脑袋,“我原本以为不用解释那么多的,可没想到我的老师火眼金睛啊,一眼就瞧了出来。怪我怪我,当时烧了一半就反悔了,留下的部分还有不少是要填空的。”
潜淆没有对这一段作出评价,只是示意信徒接着讲下去。
起因经过他已经听得差不多了,结果大概也能猜到,可他还是想要再听一听,为什么这名信徒会将这件事记这么多年。
按理来说,不过是一次作业没做,耍小聪明使的把戏还被老师当面识破了,最多挨顿罚。
要说留下心理阴影,也不是不会有,但看这信徒的样子,可不像是被伤害到了。
信徒见刚才拍脑袋的时候神明的看上去有几分波动,便再次用手比划了起来:“我没多想,觉得老师应该是不会害我的,更不会害我家里。而且啊,能当上人民教师的人,在我心里都是见多识广的,对‘隐形墨水’估计也是见怪不怪,我说出来了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