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某些地方的野神开始提出越来越过分的要求,就如传说中的一样,愚昧盲从的人们为山神和河伯献祭了“新娘”。
那时的神界还未有神约法庭,神明们也没有被强制要求在人间工作。
祂们并不清楚“地上”的神都在做什么,只觉得那不过是些掀不起风浪的小角色罢了。
彼时的潜淆不常被召唤,也没怎么被封印,日常爱好就是化作雾飘荡于天际人间。
他不喜热闹,可也厌烦无趣。
乘着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是与天地共同呼吸的。
某一日,他飘至了一湍急的河流前,河水卷起的银浪使周围的居民恐慌不已,却带给了邪神新鲜感。
神界的水从来都是不急不缓地流淌着,那是水神的精心安排,也是风景的一成不变。
他看着这条与自己生活的神界任何一条河都不想同的河流,觉得这才是生命奔涌向前的感觉。
掌管这条河流的神明,一定是很有想法的吧?
此时邪神拥有的信徒基本都来自于信息交流往来较发达的大城市,信徒们的愿望也没有与“洪灾”相关的,因此他并不知道,湍急的水流可不是一尊河神的“好功绩”。
感受着激流拍击河岸产生的巨大响动的潜淆,觉得这实在是人间奇景,人类能近距离接触这种美景真是幸运。
他类似现象的了解,还停留在人类不远万里前去某大川观潮。
直到他看到了赶来岸边祭拜河伯的人们。
“河伯!”一领头的耄耋老人在几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最靠近河流的地方,卷起的雪浪飞溅到其身上,使本就疲惫衰颓的老人更加狼狈。
潜淆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悄悄跟上去了。
他有点儿好奇这些人是要做什么,但是社恐又不太愿意靠近人群。,只好维持着雾状悬在一旁。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众人,觉着他们多半也无心估计到他。
话说,那人口中的“河伯”,估计就是指这条河的河神。
这是供奉神明的仪式吗?
为何人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只见泪光闪烁?
在邪神的记忆中,供奉的仪式应该是欢乐的。
他的信徒们会面带笑容地感谢他的庇佑,而他也在收下供品后为信徒们赐福,氛围是一派其乐融融。
但是,眼前的景象显然不是那样的。
那些人类,看上去很是惧怕,他们畏惧的是河流——更是河神。
这不是他们信奉的神明吗?
哪又为什么会对祂心生惧意?
一直以来几乎都是在信徒那里得到正向反馈的潜淆,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信徒在供奉神明时是表现出恐惧的。
他们在害怕什么?
可是当他再次看向那条河流的时候,同样湍急的水流给他的感受又与初见时不同了。
那不是“生机”,而是能够吞噬生命的漩涡。
邪神意识到,与自己相比,人类过于脆弱,这些看似至柔的水也可以成为夺走他们生命的铡刀。
这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远处传来,缓缓地向岸边靠近。
人类低头不语,像是在为谁哀悼。
潜淆向人群后方看去,那是一条送亲的队伍。
越近河岸越多滩石,抬着红轿子的轿夫走得摇摇晃晃,但新娘也并未发出哪怕一声惊呼。
邪神用神力看到了,新娘正被红绸封住了口。
心善的神明略施神力将红绸取下,不过盖着绣金红盖头的少女依旧不吭声。
她坐在摇晃幅度愈发大的轿子上,紧咬着嘴唇。
不能出声,河伯不喜欢那样的“妻子”。
这是爹娘叮嘱了她千万回的要事,她是不敢不照办的。
蒙住嘴的红绸不知为何掉落了,她将其紧握在手中,以求一些慰藉。
摇晃的轿子就像是漂泊在急流中的小舟,虽然并不牢靠,但也是她唯一的栖身处了。
她要乘着这艘陆地上的舟去到河里了。
此后她遇到的汹涌浪潮再无人与她同舟共济了。
因为她将成为河伯的妻子,成为大家祈求洪水不会泛滥的寄托。
她没有上过学,可也偷偷听过一些戏文的。
那些走遍了各种地方的戏班子,总会给他们这个小地方带来许多新鲜玩意儿。
在一出戏里,她很清楚地记得,人们称祭祀神明的猪牛羊为“牺牲”,它们也就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