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不过,这是为何……”
提到此,议论之人隐晦深沉起来,纷纷不再说话。
殷姝不解微微抬起头来,循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灰青色的城墙上,赫然挂着一个人!
此刻阖眼已是来不及了,方才的一切她看得彻彻底底。
那人浑身是血,鲜红顺着石壁蜿蜒渗透一路。
少女骤然面色惨白,踉跄几下,险些栽下去。
待缓过来,殷姝眨了眨眼,连巡顾四周,见众人并未因自己方才露怯的失态而驻目,这才放心舒了口气。
岂料,气还没吐出来,又听见一道刺怼之音,“殷小督主提督东缉事厂,又是前任殷督主的亲弟兄,竟这般经不得一点风浪,连这血见了也怕?”
背后幽幽飘来的尖嗓,其拔高的声线里,讽怼和不屑毫不掩饰。
殷姝捏了捏手心,僵硬转过身去,一抹绿色率先闯入视线,而最夺目的莫过于其挺着的那便便大肚子。
少女眨了眨眼,抬起头来,看见其白胖面上的一双满含冷讽的瞳。
“殷不雪也算一代枭雄,看来他这传闻中的弟弟……”
赵欠洮浑浊的视线毫不客气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扶不起的阿斗啊——”
说罢,笑了几声,如此还不够,赵欠洮击了隔壁同僚一肘,“钟侍郎,你觉得呢?”
只见其身旁男子面色难看,遮遮掩掩移着脚步往旁处躲,不想趟这趟浑水,这赵欠洮是出了名的忠诚,说难听点,便是西厂身后一条摇尾巴的狗。
今日昭德门前使绊子,不就是得了顾缨的意思?
疾风携着凉意骤来,殷姝抿了抿唇,似想反驳面前大腹便便之人,但又想起来时李钦的反复叮嘱,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可那人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你们东厂未免也太过无法无天了,怎么?这一句玩笑话也说不得了?”
赵欠洮鼠目瞥了眼四周,见众官员视线聚了过来,嘴角抑不住的得逞,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
“依我看啊,殷小督主年龄尚幼,连这最基本的礼数也欠缺,待会见了陛下怕是少不了责罚,不如,早日回家凉快去!”
殷姝蹙着眉,一双泠泠鹿眼里已是掩不住的火气,她怕,可如此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更是不可。
思虑半晌,殷姝沉沉吐了口气,问道,“这位大人这是何意?”
“既陛下已下诏命我暂代兄长一职,便是经过深思熟虑,大人这般言辞,致陛下于何地?”
小太监的嗓音细软阴柔,甚至算得上孱弱,仔细听了还在细细发颤,可这出来的话,却是分量足够。
见人怒目圆睁瞪着她,殷姝也不知一时间哪来的胆量和勇气,又道:“是在怀疑天子决择吗?”
话音落下,后生起的怯惧让殷姝脚底发寒,紧紧攥住衣裳的白嫩指尖早已发白。
四下静谧,直能听见猎猎咆哮的风声。
完了,都注意到她身上了。
殷姝脑袋发懵,知道方才是她有些冲动了,话是说出去了解了气,可却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殷姝抿了抿因紧张而有些干涸的唇瓣,不知自己这一举动是否给东厂带来些麻烦。
却见面前之人一时语塞,默了一瞬方想继续刺怼之际,闻远处一道清扬的钟声。
众人忿忿循声望去,接着,一位臣子圆着场面道:“天德门已经开了,诸位大人,咱进殿去吧。”
僵硬冰冷的气氛因松碎几分,文武群臣分成两列陆陆续续朝前行去。
赵欠洮狠狠挖了一眼殷姝,怒狠拂袖扬长而去。
殷姝被那眼神吓得止不住后却几步,待反应过来,又竭力的掩下。
万不能被别人看了去,更不能丢了东厂的颜面。
她沉沉呼了几口气,小跑着跟上一行人。
即入金銮宝殿,数扇厚重门扉大打开来,即使隔着遥遥数远,也见其灯火通明,映得金砖珠砾折现出奢华无上的流光。
殷姝心有震撼,后脚跟着前人小心翼翼自左右两扇门跨过门槛迈入这王朝最是至高无上之地。
但刚一入内,少女觉得头竟没由来的有些晕眩,踩在数米直铺的火绒红地毯上的脚足亦有些发软。
她正疑窦自己该何去时,幽幽听见一道压得极低的提醒。
“殷督主,你该位列群臣之首。”
殷姝愣了愣,悄悄回眸去看,却见众人皆低首掩目之态。
方才是谁在提醒?
少女深想,还是勿要轻信旁人,如是,乖乖转过身来静静等着辛帝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