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雪藏了多年的人,昨日清晨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去搜,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竟有人先他一步将人带走。
但那人,绝不是殷不雪。
他眯了眯眼,这小太监看似柔弱怕事,但这副皮相及骨子里显出来的娇嫩,绝不是一个奴才身上能有的。
刘德全面不改色,回禀道:“督主,殿下近日痼疾复发,下不得榻来,还不得有空为其赐名呢。”
“是吗?”
顾缨眼神示意,抵于殷姝颈脖之间的刀又逼近了一分。
“呜呜是!”
颈间的刺痛彻底让殷姝哭出声来,晶透的珍珠在泠泠的眼珠里打转,已是快溢出来了。
瞧着人儿这副模样,刘德全眉皱了些,苦着一张脸,“顾督主,老奴在宫里伺候多年,您还信不过老奴吗?”
寒风凛凛而过,在刺骨的冷意中,殷姝似已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间的肌肤流下。
见顾缨面色有几分动容,刘德全腰弯得更低,又道:“殿下已等候多时,督主请随老奴来。”
顾缨冷哼一声,道,“刚才这狗奴才想行刺本座,本座瞧着这小太监亦是不单纯,不如叫他一同领路。”
殷姝呆滞着面前的步撵,顾缨这意思是想拉自己去和宴卿哥哥当面对峙吗?
她自是不愿,可她没办法,甚至来不及瞧陶兆的情况怎么样了,便得赶紧随刘德全走在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之前领路。
一路颤颤巍巍走着,少女眼角的泪还在无声滑落,莹润的面早已煞白,细软的指尖在发颤,迟迟不敢抚向自己的颈部。
她怕那处留下许多血来,又觉自己头脑愈发晕眩,甚至濒临窒息般的难受。
她是不是要死了?
不知机械走了多久,她随刘德全进了一处阔畅的楼宇,刘德全示意她推开面前的朱漆大门。
殷姝自是乖乖照做,可手还发着软,使了许久的力才推开。
广深的殿内琉璃映射,极是富奢,殷姝迅疾扫了一眼殿内,见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顾督主,殿下适才闹病,命我等领督主您于偏殿稍待片刻。”
刘德全游刃有余,虾着腰满是卑谦却不卑不亢。
顾缨睨了这人精一眼,却并未多说,阔步走了进去,旋即大摇大摆坐在了那扶手椅上。
凉风很轻,不知等了多久,殷姝总算得空缓了些方才的害怕和惊惧,却又是处在雪水中的浸寒。
她不敢看顾缨此时在做什么,却能听见其一声一声以指节敲着那桌案咚咚作响。
她悄悄瞥了眼外头的天色,见已将近午时。
顾缨总算耐心尽无,道:“殿下这病发的可真不是时候,不如本座去瞧瞧。”
刘德全眸光一转,道:“督主莫急,何须您亲自移驾,老奴这就叫人去看看。”
说罢,他给了殷姝一个颜色,少女顿时意会,见刘德全指了个方向,便朝那处走了出去。
她走得极快,生怕慢些便又被顾缨叫停下来。
待双脚跨过门槛,她顿即跑了出去。
顺着刘德全所说,果真走了不久便得见一平静泠泠的湖。
湖堤杨柳醉春,携着洋洋洒洒的日光映射,泛漾出粼粼的波光。
隔着平静湖面,湖中央修葺的一座亭台遥遥相望,于微风中矗立不倒,其实鸳鸯琉璃瓦,折出斑驳的光晕。
殷姝四周看了看,无任何侍卫值守,也无一人将她拦下。
她一个小太监竟能如此通行无阻!
殷姝一阵胆寒,若方才是顾缨来的,他若当真想对宴卿哥哥下手,届时如何相救?
少女不敢细想,加快脚程朝那湖中唯一架起的栈桥奔去。
急迫的碎步踩在木质栈桥之上,似也将这片平和揉碎。
殷姝顾不了其他,唤了一声,“宴卿哥哥。”
少女拂开轻纱帷幔,其上缀着的玉珠清脆作响,湖水也荡开一圈涟漪。
甫一入内,扑入鼻间的仍是那熟悉中药味,然较之前相比,这次却是更为浓郁了。
“宴卿哥哥。”
少女眼里尽是不安和忧切,莫非她来晚了……
正此时,内里传出一道清磁如凉水般的嗓音。
“怎如此毛毛躁躁。”
第9章
瞧见人无恙的那刻,绷了一路的弦总算断掉。
“宴卿哥哥……”少女眸间有些雾气,“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
姜宴卿看着她,温润一笑,“你以为我怎么了?”
少女没忘记自己急匆匆赶赴而来的目的,她急道:“顾缨就快来了。”
“宴卿哥哥,他对你图谋不轨!”
空气中岑寂良久,姜宴卿偏过头,深幽的视线凝在殷姝脸上。
眼前的小太监神色严正,一双鹿眼澄澈干净,稚涩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