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结果当记忆回笼,想起爸爸在祭祀前和她说得那些话,温明猛然坐了起来。
“爸爸!”
是啊,她明明还跟爸爸在一起,怎么醒来后就躺在这里了。
然后温明就看见,这平时自然敞开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岩洞,此时竟然被一个石门封死,分寸不能移动。
于是她慌张地拍着石门呼喊:有人吗,快开门,快开门放我出去——
但外面无人响应她。
只有被她叫喊声吸引而来的,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东西,尖锐划过石门试探的声响。
吓得温明往后倒退了几步。
她想起她在失去意识前,整座小夜岛就已经有进入异空间的迹象了,那现在外面试探的,一定是非人的怪物。
似乎是意识到了石门内有鲜美的猎物,外面的怪物逐渐兴奋了起来,从简单随意的试探,变成了蛮力的撞击。
石门当然不是封死的,在这样的撞击下必然会产生裂隙。
温明不能站在这里干等,她有尝试过用她的热火异能去击退外面的怪物,但好像作用不大,且听外面的声音仿佛外面的怪物聚集地越来越多了。
所以她只能往下走,万一石门被它们撞开了,只有下面才有藏身的地方。
她不认为能爬上小夜岛的怪物会很弱,它们尚且还需要精心挑选过的守卫们去打斗清扫,像这样聚集在洞口蜂拥上来,她怕是会被它们撕扯得骨头都不剩。
可当温明提起裙摆就要往下走时,她一时又顿住了脚步。
岩洞深处,阿流在等她。
忽然,温明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让她有着极其强烈的即视感。
因为她知道她下去后意味着什么。
下去之后,就遂了阿流的意了。
可是不下去,石门外那嗅到了血肉鲜香的怪物们会越来越兴奋。
或许是能感受到温明此时内心的拉扯,隐隐约约间,温明听见了阿流呼唤她的声音。
姐姐,好冷——
姐姐快过来吧,阿流好冷啊——
姐姐,上面好危险,快来阿流身边——
姐姐——
就像小时候那样,眼里嘴里念着的,依赖着的,都是她。
她听白露说过,阿流在她没下去献上祭品前,好像必须一直待在潭水中。
阿流本身在昨天就已经发作过寒症,现在也不知道好没好全又一直都泡在寒潭水里。
温明知道,她现在应该心硬一点的,心硬一点就不下去,不能什么都按照他想的来,不能他当初想丢弃她就丢弃她,现在想挽回她就挽回她。
他不能长着一副无害脆弱的姿态,却又这样欺负她。
她明明以前是那么喜欢他的啊。
可阿流哀鸣的声音就是断断续续丝丝绕绕地传来,委屈又可怜,若这些声音能化成实质,一定已经将她紧紧缠在一起了。
最后,温明在身后怪物们的嘶吼声和阿流的呼唤声中,骤然就变得很生气。
她现在好生气,她一点都不可怜那个家伙,甚至还想和他大吵一架。
他骗了她。
他一次又一次地骗她,现在还要在她面前扮可怜,竟然还敢拿她的朋友来要挟她。
温明心里一下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什么恐惧,拉扯,难过都没有了,就只剩下怒火。
她怒气冲冲地甩着身上的裙摆往洞底下走去,别说去当什么祭品了,她现在更像是去找人麻烦的。
她要找季流说清楚,他到底要怎样,正好旧账也一起算了。
她怕什么,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什么深海的神灵她也不怕,最好就在神灵面前吵,让祂看看祂的后嗣都干了些什么。
……
当温明下到洞穴底部,接着又继续走进一条狭长潮湿的石壁甬道。
她不害怕,所以根本就不会停下。
直到她来到那地底的洞穴,视线骤然宽阔开朗。
此时的小夜潭和当年她唤醒阿流时一样,潭水清可见底,潭水下的巨型水草正在悠游摆动,叶片的尖端是点点的蓝绿荧光。
而季流就站在水草的中央,潭水仅仅只没过了他的小腿。
在温明眼中看来,季流现在的非人感很重,他仿佛只是水下怪物放出来迷惑人的诱饵,看着那么白净、俊美却又孱弱。
实际上水下的本体早已安耐不住要展现他蛮荒、贪婪而掠夺的另一面。
她仿佛今天才看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她不是今天才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