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提了提衣领，林舟望进楚奕辰眼睛里，说道：“我走了。”
上次告别他也是这句话，很简短。
但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又像有千言万语，只是一时间难以汇集出口。
“嗯。”楚奕辰凝视着他。
林舟敛眸，转身提着行李箱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林舟！”
林舟回头。
楚奕辰跑过来，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肩膀，“好好生活。”
林舟鼻尖一酸，“好。”
提着行李箱的身影逐渐远去，这一次，他是真的自己选择了离开眷恋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和感谢您乘坐……”
林舟在过道里寻找自己的座位，他很快找到了。
座位在靠近舷窗的那侧，然而外侧的乘客正在假寐，翘着二郎腿盖着期刊杂志，将通往里面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林舟不得已轻轻唤醒对方。
杂志掀开的那一刻，一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瞬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叶阳今天换了身特别浮夸的衣服，波浪袖和吊带短裤，看着下一秒就能去时尚秀台转一圈，毫无违和感。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见到林舟，起身让开了位置，“你来得好慢，我差点以为你改变主意了。”
林舟：“……”
难怪刚才看身形那么眼熟。
他还以为叶阳之前的话是在开玩笑。
但就算乘坐同一个航班，为什么座位也能排到一起？
莫非还跟踪了他的手机记录？
平时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心中疑惑，走到里面坐下，听着叶阳在旁边嘀咕。
“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买商务舱？”
林舟抿唇，“不是我的钱。”
“不理解。”叶阳摊手，坐下时揉了揉睡乱的碎发，顺便又打了个哈欠，“难道你在楚家也用自己的钱？”
林舟瞥他一眼，却是收回视线继续说道：“以前是，但是我想尝试着不再依靠别人，过自己的生活。”
“是吗？”叶阳重新拿起手里的期刊，不以为意地回道。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林舟余光里能看出那是一本时尚杂志，汇聚了各种天价的设计师作品。
但就在他好奇时叶阳的兴趣爱好时，叶阳突然问：“那么你打算怎么‘过自己的生活’？既然这么说了，钱总要自己赚吧，你要拖着这副残破身躯去打工？”
残破身躯是什么……
林舟叹气：“我还没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
而且所有的准备早就在第一次提出离开的时候布置好了。
更多的计划他没有透露，反问：“你想好住哪儿了吗？要不要跟我回老家看看？”
叶阳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往后一靠。
“那是你的老家，不是我的老家。还是说，你知道了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就想让我认祖归宗？”
很明显，他对林舟口中的“家乡”没有丝毫感情。
林舟沉默，突然问：“杜婉秀跟你提过，你还有个外婆吗？”
“哦？她没跟我说过，但是我知道。”叶阳说，“我自己能查出来。”
“……原来是这样。”林舟说。
那没有任何感情也能说得通了，他想。
也难怪，叶阳从小跟在杜婉秀生活在叶家，杜婉秀从离开之后就没再回去过，恐怕也是因为不喜欢那个地方，否则不会一眼都不回去看。
可是为什么呢？
外婆那样慈祥和蔼的长辈，不应该会做出让她讨厌的事啊。
直到此时此刻，林舟才发现幼年的五年，对“母亲”这个概念的模糊印象完全出自于臆想，他根本不了解那个女人。
但是现在再想这些也于事无补，毕竟外婆已经……
林舟慢慢垂下眼眸，问身旁的人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叶阳：“说来听听。”
林舟眼中的神色复杂不明，“回去之后替我转告杜婉秀，就说外婆去世了。她生前想看牡丹花，我将她老人家的骨灰重新葬在老家地里，她愿意的话……可以回来探望。”
分明是简单的话语，但是交代时却如此难以开口。
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疲惫感渐渐涌上林舟的心头，他缓缓闭上眼吐出一口气。
叶阳一愣，随后道：“行。”
历程几个小时的飞机后，他们终于在家乡的机场降落。
老家比不上京都繁华，然而却别有一种闲适的气息，机场里人来人往，大家目标明确地奔向各个方向，井然有序。
离林舟要回去的小镇还有断距离，他找了辆出租车，刚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眼角余光便扫到另一个身影也拿着小件行李箱走了过来，正是他所在的方向，同样将行李箱扔进了后面，转身自然地就去拉开后座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