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多年在一起同甘共苦,他越来越像我的哥哥。记得遇到知晴的那次,我还追问过他的倾心之人。我害怕他说是我,又害怕他说不是我。他不说,我只当他心有所属了。之后,也就没有了下文。
阿屿也老大不小的了,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意,他一定会说出口的。他有那么多的机会,我们在一起度过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在那个开着野菊花的清晨,在那个细雨连绵的午后,在那个飘洒着银杏叶的黄昏,在那个微醺的夏夜,他都有机会跟我告白。
可是他从来不说。
想起阿屿,不禁悲从中来。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应该看到我被尚府的人抓走了,当时我在人群里那么显眼,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这么多天了,他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脸上的燥热消散,一切趋于平静。
“九枝?”尚荣开口问我,“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
“没事,我就是有点热,穿得太多了吧。”
“荷香,去开下窗户。巫冲,去找个画师来。”
“大人,外面冷,你确定要开窗户?”小荷说道。
“叫你开你就开啊,愣着干什么。”
不一会儿,画师过来了,在我详细的描述下,画出了第一稿,我看了一下,不像,又画了一稿,终于有些像样了。尚荣吩咐下去,照这个样子再画五百张,写寻人启事,明日张贴到城里的大街小巷,一有消息,马上来报。
夜已深。巫冲退了下去。小荷找人来替班,照顾尚荣。
我看了看床榻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尚荣,感觉到情况不妙。
拖到明晚,尚大哥可能一命呜呼,这不像是普通的毒,要不再请其他大夫看看?
他真能靠自己的意念挺过去吗?
说实话,我在担心他。撇开那些私交不谈,单就现在的局势来看,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需要重建秩序,那么尚大哥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他叱咤风云力挽狂澜,这熙熙攘攘的乱世,是需要这种英雄的。
就像他说的,他就算死,也应该轰轰烈烈地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自家床榻上。
总该为他做点什么吧。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还享受着与他一样的疗伤待遇,袖手旁观总归是不太好。
我双手交叉,摸到了那截手指头。在黑暗的夜里,它会发出清冷的光。灯火通明的时候,我总会忽略它的存在。
尚大哥睡了,沉静的面容凄惨雪白,他的肩膀还在往外渗着血。
我吹响了骨哨,连着吹了三声,声音急促。
没有动静,过了一个时辰,我又吹响了骨哨。
我曾经对这个骨哨不抱希望。因为太远,也因为这是长安城。
可是,正当我就要灭绝了我的希望的时候,身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九枝,九枝,我是郑七的兄弟李阿四。”
“郑七呢?”我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郑七为什么没来?”
“他过不来,地域限制。我是一样的,受楚江王之托,前来助你一臂之力。你快点说,快要天明了,我得走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谢天谢地谢谢你,快来帮我看看,他快不行了,你看这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李阿四走上前,端详了尚荣一会,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最后说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救他。”
“他是我的朋友,他能帮我打听阿屿的消息,他锄强扶弱,他为贫苦农民着想,他说要建立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他——”
“行了,我知道了。我也得向下面汇报情况,所以打听打听。以后长安城里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我在西街往西十里处的城隍庙里住着,一般情况下不出远门。你来就能找得到我,比那哨子传来传去的可能还快一些。”
“那他,有得救吗?”
“这是妖毒,这是从耳鼠身上提炼出来的一种特殊的毒,人一旦沾上,会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最后溃烂而死。”
“这天下竟有这么厉害的毒。”
“还有更可怕的,中毒太深的话,会让人生出幻觉,心智错乱。九枝,这些毒于你无碍,你不要害怕。”
“为什么?我并没有百毒不侵啊,之前也被下过药。”
“那是以前,你身上有种异香,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异香虽不能抵抗世间所有奇毒,但一般的毒根本奈何不了你。这种异香与薄荷类似,但又不是薄荷,它生长于幽冥界的忘川河边,极难栽培。楚江王赠你的吧,他在你身上可下了血本。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赠予我。”
你都能上天入地了,还能有机会用得着这点异香?我们渺小且卑微的人类才需要用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