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准了能跟那剑修同去。
心中蓦然横生出这样一个想法,妙寂觉得心口处有些堵闷:“下山后,每日功课亦不可懈怠,最迟寅时起身……”
他足足念叨了半刻钟,芙姝有些恍然,她头一次觉得这和尚话能这么多。
“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稚童,何时该做何事,我自己有分寸。”
他看她一眼,继续开口:“且记莫要与同门相争。”
人若不知修善,便会恶逆无道,若再受到天道殃罚,更是会相互报复,无有止已。
殃恶未尽,人便会辗转在所造恶业的网里再难 相离,直至堕落十八地狱,最后自食苦果,难得解脱。
芙姝天资聪颖,他不愿看她为了莫须有的嗔念而堕落。
“若有解决不了之事,你可通过仙螺传信与我。”
芙姝揶揄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然后呢?你就会为我主持公道?”
“若我执意下地狱,你会渡我么?”
妙寂微微阖眸,攥着衣袍的手收紧了又松开,衣物摩挲发出轻微的响动,她听见他说:“自然。”
芙姝勾了下唇,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屋内寂静无声,只余灯火明灭。
简单用过饭后,芙姝静静等着他走,哪知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金臂钏,把芙姝眼睛都看直了。
“缠臂金?”她脱口而出道。
佛者点头:“此乃净空山圣物,可抵御邪祟,感知生死,危急时刻你亦可唤我法名。”
“法名?你不叫妙寂?”芙姝凑近他身侧,伸手拿过那只臂钏细细端详。
妙寂轻叹一声:“妙寂是贫僧的法号,昙銮是贫僧的法名。”
芙姝了然地哦了声,随即微微仰头,笑眯眯地瞧着他:“昙銮 ?昙銮昙銮昙銮!”
法号是尊称,人人可喊,法名却只有祖师一人喊过,其亲近程度不亚于云雨时唤人乳名。
他喉咙有些发干:“莫喊了。”
“为何?”
“你有尊称,我也有尊称,大家唤你妙寂,我也唤你妙寂,可我封号为昭仪,百姓们还唤我昭仪帝姬,可你有何时唤过我昭仪?”
他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而后认真望着她道:“若要今日改,也不是不可。”
芙姝对上他幽深的绀眸,心尖儿便不住地颤。
最后,她率先妥协:“罢了,我开个玩笑,你快帮我戴上,我不怎么会戴这玩意儿。”
她毫不避讳地捋开长袖,露出一截玉般的细长白臂,大大方方地伸到他面前。
烛火暧昧地摇曳,在皎白若凝脂的小臂上晕开一层柔光。
妙寂抿着唇线,不知为何出了神。
“哎,怎么轮到你发呆了。”
芙姝身上有着世间女子少有的放浪形骸,譬如现在,那双秋水潋滟的墨眸似笑非笑地凝着他,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想起一些旧事。”
芙姝听罢,微微敛了笑容,什么旧事是让他在这种场合里想到的?
定是想起前世那个她了。
她干脆腰向后一倾,整个人倒在他怀中,手掌握住他的一簇发丝,迫使他正眼看自己。
“看着我,帮我戴。”她不容置喙地开口道,那只握住青丝的手微微一扯,将他扯得身形一晃,头也因为惯性而微微垂下,他高挺的鼻尖距离她的脸只有堪堪三寸的距离。
他垂眸与她对视,眸里的光仍是自持且清明,清若无物……
芙姝眸光微动,刻意将胸前的柔腻贴于他的火热滚烫的胸膛前,果然惹得他浑身一僵,眉头蹙起,双手将她推开。
紧接着,他无言地一手拿起臂钏,一手托在她的臂下,却是又形成了个亲密的环抱之姿,芙姝浑身都被他发间淡淡的莲香包围,不多时,她的头发也会沾上这股气味。
芙姝坐正了姿势,手却不老实地摸上他的下颌。
“哎,我发现你没胡子,这倒是个优点。”
因为他没有胡须,那张过于艳冶的脸便显得尤为锐利,锐利到令人不敢直视。
佛者随意地答道:“是么。”
“嗯嗯!胡子拉扎得不好看,而且亲密时也不方便,特别扎人。”
他的动作忽然停了,眉头紧蹙着,嘴唇翕动着说出一句十分严肃的话:“胡髭会让人貌丑,不洁净。”
芙姝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清笑:“噗,那你还怪爱美的。”
妙寂无视芙姝的调笑,垂眸将臂钏套于她的手臂之上。
那双温热宽大的手支起着她手臂,力度是恰如其分的克制,不带半点旖旎。
芙姝怔怔地瞧着,不知觉间,心跳又比先前快了许多。
半刻后,臂钏便戴好了,不多不少,刚好五圈,不会阻碍她的动作或者划伤皮肉。
“谢谢!”芙姝很喜欢这个玩意,她直起身,伸出手在烛光下好奇地左看右看,臂钏上面还刻有莲花、娑罗树等等精美的纹饰,栩栩如生,越看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