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再也等不到了。
玄清不知他竟能失落成这样,赶紧转移了个话题:“唔,你愿意留下来么?我方才占算了一卦,此处有你先祖留下来的福祉,你若留下来,与你修行有益。”
只见青年僧人拢了拢身上的祖衣,低声答道:“好。”
哪知妙寂并不是回答他,他瞧着那片田垄,心中想的全是花神曾说过的话。
会回来的,会自己回来的,再等等罢。
怔愣间,一个小少年从山的那边跑下来,用滚了满山泥的脸蹭着他的衣袖问:“师尊,你在等谁?”
【番外】师尊与徒弟
又过了五百年,太华山在二位双生子的奋力经营之下,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而妙寂这头也很忙碌。
他的小徒弟是他从死人堆掏出来的,先前是某个世家的小公子,命格很不好,每一世都很短命。但这亦是因为族中之人常年逞凶肆虐,无恶不作,引起众愤,被仇家合力诛杀之后,楚巫更是将他全族上下诅咒了千余年。
至今,弥空仍在替家中人受业,一到十五岁便会因为各种原因惨死,尔后再转生至下一世,继续受业。
还好,过完这最后五百年,业报就算偿完了。
妙寂仍记得头次在乱葬岗遇见他,那小小的头颅耷拉在一个死去多时的妇人怀中,一手里攥着块满是血污的平安锁,被无数恶魂缠身撕咬,却仍会用又脏又亮的眼神瞅着自己。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不,也许是见过的。
未出家之前,他的境况与这个小世子差不多,只是他没有将自己护在怀中的爹娘,他是被他们推出去挡灾的。
妙寂刚入世,便被这小童用清澈的眼神骗了过去。
收了他当徒弟后,妙寂才发现这孩子本性其实顽劣难改,无论过了多少世都改变不了。好在他聪颖,东西教一遍就会,又肯吃苦,就连妙寂这个未曾收过徒弟的师尊都感觉教得很省心。
“呜哇——师尊!”
嗯,还是暂且收回方才那句话罢。
妙寂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静道:“何事。”
“别人师尊都给自己徒弟买新衣裳,为什么师尊没有给我买新衣裳?我看妙宗还有夜行衣呢!”
妙寂伸手摸摸他的头,温声道:“阿空,衣物首饰皆是身外之物,外人不在意,你修佛法,更是无需在意,更何况,你身上这件最好,不显脏,好浣洗,还可再穿三两年。”
其实他这话也不完全是真,只是这几日修缮佛塔,四处都要用钱,比较拮据。
“可是、可是我走出去,他们都笑我是没有师门的野孩子……小乞丐……”他越说,越低落。
青年听罢,默默将手收回衣袖,抿唇静道:“好,师尊知道了,你今日可饿了?师尊今早熬了千年灵芝汤,你可要喝?”
“要!”
妙寂笑了笑,从灶房里头端出来一锅蘑菇汤,弥空香得口水直流,一直鼓掌叫好,妙寂缓了一口气。
可是饭桌上,小小弥空指着他烧焦的衣袖,又问:“师尊,你的衣袖怎么变得这样黑?”
妙寂心如止水地解释道:“采灵芝蹭到泥了。”
“师尊,这灵芝真的是千年灵芝吗?”小少年指着一个大大的花菇问道。
“是。”
“嘿嘿,弥空能跟着师尊好幸福,每天都能吃仙药灵芝!”小少年夹起‘灵芝’,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他偶尔会看两眼坐在身侧的妙寂,然后傻笑几声,最后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我才不是野乞丐呢,我可是有师尊疼的!”
妙寂心中一股暖流划过,眼神划过小徒弟打了几个补丁的衣袖,心想确实要换件新的,至于修缮佛塔之事,之后慢慢来也可,总归是急不得的,孩子的事才是要紧。
他用剩下的一点灵石精心挑了几匹布料,用草木染上颜色,又在太华山下寻到几个妇人,讨教了缝衣的方法,然后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不眠地缝了数天,终于赶在除夕之前,将新衣裳给弥空换上了。
弥空开开心心地捧着衣裳,激动地上蹿下跳,在净空山来回跑了数十圈。
他在净空山炫耀完后,又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别的山头炫耀。
一圈下来,他开心地有些飘飘然了,因为他走遍了太华山,大家都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羡慕得嘴角都没下来过!
他跑得累了,便走到太华山的后山,躺在草中打盹,醒来时便瞧见有个与他身量一样高,表情却拽拽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弥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太华宗新入门的弟子,荀卿。
先前,弥空总觉得他为人冷漠,不好接近,这回他穿着新衣裳,胆子也大了不少,便主动上前打招呼:“你就是太华宗第一天才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