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空很诧异地望着他,可观着他如此走投无路的模样,又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世尊,您无法恢复记忆,因为您从来都不是那个人,又怎么能恢复别人的记忆呢?”
妙寂盯着他的唇,看着他说出了答案,然后慢慢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又自觉将上面的灰尘拍开,自顾自地说道:“怎么会呢?”
弥空听罢,眉眼凝肃起来:“您为何要恢复记忆?您分明最厌恶他,最不想成为他,您拼命地杀戮,令所有人对您俯首称臣,令六道都厌恶您,不就是想脱离他的影响,远离他么?”
“可若本座不是那个人的话,她就不对本座笑了。”
弥空又道:“世尊,您没看见吗?芙姝只对爱她的人笑,而您不会。”
原来如此吗?
妙寂喉头无比哽塞,眸光晦暗地摇头,“不,本座分明只是想,只是想……”
他顿住话音,发现自己竟无法抑制内心冒出的真实想法。
他只是想恢复记忆,他想知道以前那个人是如何待她的,想看她也那样对他笑,想她爱他。
想她爱他。
她笑起来那样美,他嫉妒那些人,嫉妒又眼红,他羡慕得快疯了,不仅仅是那个死人,还有其他的人,男人女人,花花草草。
他们收获了芙姝满腔的喜爱,有那么多,而他只能在被她抛弃冷落的角落里寻些残羹冷炙维生。
该怎么办呢?他又要怎么做呢?
他不想再挣扎,只要寻到那个人的记忆,在那里寻找爱她的证据,这样她就会对他笑,不过如若能寻到些她爱他的证据,那便更好了,他每晚便能拥抱着这些东西入睡,他也是个很幸福的人了。
*
芙姝回来的时候已是夜深,她心中惦念着弥空说的话,一时没有注意到妙寂在她的屋内处理公事。他背对着芙姝,芙姝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弥空对她说,大凰国已募集了各州各界的修士大军,准备攻破阎浮提,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嗯?妙寂?”
她的声音在这寂静无比的屋内不算很小,但是尸毗王并没有反应,芙姝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却发现他手还在写着东西呢,怎么会听不见?
说起来最近他总是无法控制音量,而且精神也不太好,还老是盯着她的嘴看,芙姝察觉到异常了,她稍稍废些内力去探查,发现他耳道深处竟已被挤压得坏死。
何时的事,他怎么不说?
芙姝顿时又忆起上上次的粥,这次的手串,心情霎时间变得莫可名状。
他这是在补偿她吗?她总以为她在他心中的份量由一部分病态的偏执,一部分占有与怨恨所构成,莫非她跟弥空都想错了?
芙姝无声地走到他身后,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耳畔,一刹那便被他攥住了。他将她拉过身侧,将头埋在她肩畔,语气是芙姝未曾听过的软和沙哑:“你回来了?本座答应你,给你做衣裳,中秋那日你穿上它,陪本座一起赏月可好?”
他的发间是芙姝熟悉的檀香,这让芙姝愈发错愕。
半晌后,她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端倪半晌,然后说道:“我答应你,妙寂,你累么,我方才做了面条,要不要吃?”
芙姝看着他眼睛一点点亮起,他不再追究她说的是否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只说了一个字:“要。”
不知是否是烛火过于昏暗,他竟然在那带着恨意的眸子里瞧见了一丝怜爱。
是错觉吗?
“辛苦了。”少女俯身亲他的耳畔,垂落的眼睫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
妙寂眼前有瞬间的眩晕,紧接着浑身都开始发麻。如此亲密起来,他忽然想紧紧抱着她,靠在她耳畔说他很想她,也想同她说许多关于内政的烦心事,可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左思右想,他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你今日,同那少年说了何事?”
室内沉默下来,气氛悄然变幻。
“妙寂,我的事无需你费心。”芙姝移开眼,神色渐冷。
妙寂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变得见好就收,起身离开屋内,走过长长一段路来到膳房,发现被芙姝留在锅中的已经冷成坨状的面条。他发现那似乎并不是芙姝只为他做的。许是今日为了那个少年归来,抑或是为了庆贺谁的诞辰,单纯地剩了一点而已。
而且他其实并不喜欢吃面,因为先前那个人日日夜夜都吃面条,他自睁眼伊始便对面条产生了深切的厌恶。可现如今,就着她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妙寂忽然便觉得这便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用什么都换不来的。
他狼狈地将那冰冷的面条吃下肚,有时吃得急会呛到,他便咳得眼眶红肿,把肺都要呛出来,然后再继续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