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糊的语音传入耳中,妙寂听不真切,只知她有事相求:“说。”
“我想要一套新的衣裙,就跟班达拉姆穿的那种差不多,你能不能替我寻个裁缝?”
佛塔外十分热闹,正举行一年一度的祈寒节,众人围着一个圆形的莲花台,台中有一名起舞的女子,她名唤班达拉姆,是阎浮提州掌管祭祀的的大圣女。她上半身穿着绛紫抹胸,用几根绸带维系在肩上,束缚着两旁短短的纱袖也微微蓬起,下半身则是同配色的束脚长袴,袴沿饰有莲花纹样。
她的舞姿奔放张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度惑人的美感,众人的目光都被她所吸引,包括芙姝。妙寂看着她入神的模样,无情否决道:“寻常女尼穿的大致相似,你有那么多宝贝,与她们交换一套便可。”
芙姝低下头,嘴唇蠕动着:“我只是一个中土女子,再怎么说,阎浮提的女子身形骨架都比我大上太多,不合适。”
“这样吧,我给你报酬,你替我寻来布料,我自己裁。”
妙寂笑了:“你会裁缝衣物?”
芙姝沉默下来,不情愿地回忆起自己那些黑历史:“裁过一点的,虽然并非衣物。”
她回应的声音很小,妙寂听不见了,只看见她咬着下唇,有些窘迫地绞着手指,妙寂看到那一片衣料都被她绞皱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她绞着,那颗无时不刻跳动着的心脏,被她十分别扭又无法控制地打成一个结。
“不行,本座日理万机,没空,你另寻其他人。”
妙寂拒绝得很委婉,因为班达拉姆的衣物很珍贵,并非寻常僧尼能够接触得到。
不过,如果她给的报酬不一般的话。
若是两个梨涡,抑或是一对弯成月牙的漂亮的眼,他或许就能答应她,寻来那么一两片。
“而且,”他靠近芙姝,将她抵在墙边,指尖撩起袍裙,缓慢摩挲她的腿根,“若本座替你寻来针线,你伤到了本座,抑或是伤及自身,又该如何是好?”
他垂眼,望向她布满淤痕青紫的腿根。好不容易才给她将荨麻的刺挑出,转眼她又给自己掐成这般狼狈模样,若再寻来针线,那可真是要翻天了。
谈崩了,芙姝很不开心,直接将他推开。
她没有控制力道,妙寂撞到了床榻边缘,尖锐的疼痛自肩上升起,他闷哼一声,眼底逐渐升起嗔怒。
哪知二人间的气氛就是这样一点就着,芙姝也爆发了心中的怒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我已经完全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何还不放人?日日咬着那根破筷子,唇角僵硬地张合吃饭都困难,像个三岁孩童一样流口水被那些人笑话,我已经受够了!”
“你不放,我自己去找。”
妙寂抿直了嘴唇,拽住她的衣袖,强制将她按回床榻之间,捧着她的面容,神情近乎癫狂:“我也不懂!”
“为何你的嘴里从来就没有一句真话?我明明什么都做了,难道你一定要我像从前那样对你你才满意么?”
“你笑啊!你到底为何不笑?你不是很喜欢白色的僧袍么?你说过的,你说过它很漂亮,你很喜欢,我知道了,是你又骗了我。”
芙姝闭上眼,不愿看到穿着这身衣服的妙寂露出如此癫狂的面容:“你简直就是疯了。”
妙寂不愿她再开口,干脆俯身亲她,却被她不断躲开。他不懂,那个少年分明说过,只要他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好的。他给她赔了珠串,给她剔刺疗伤,又为了她那句话废除阎浮提上下数千年的传统致使君臣离心,教众四散,她为何仍然不对他好?
啊,他明白了,许是那个少年人也在骗他。
“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芙姝呼吸一紧,赶紧又将他扯回来:“等等!”
他睁着欲裂的眼角,看见她在说:“别走,妙寂,要不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
“这回一定都是真话,难道你不想听吗?”
他盯着她的唇,一点点冷静下来。
芙姝心下微叹,万事至此已经铺垫完毕,接下来就是要收网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更何况他的所作所为亦已屡次突破她的底线,令她几乎无法再忍受,哪怕对着这张脸她仍于心不忍,可她还是要说。
芙姝与他坐在矮案两侧,眼中只余认真:“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的感情,除了恨,都是有限度的。你问我为何不说真话,为何不对你笑,为何不再心悦某个人。”
“如你所见,我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那人身上,已经给了,便无法再顾及其他人了。” 她缓了一口气,缓缓将话语中的刀子刺入他的肺腑,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在他心中分量十足,所以这把化作言语的利刃,一挥便能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