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共有六段剑骨,四段都给了她,只剩下末端最无用的二段,渡劫在即,实在蠢笨。”
“既然无用,我便替你毁了它!”
“不!”芙姝安置好小女孩,便朝二人跑去,她浑身狼狈,声嘶力竭道,“你停手!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呃,芙姝,不要低头!”
妙寂将剑修死死按在地上,面容慈悲又冷漠:“不杀他可以,但你必须与本座走。”
“莫答应他!”
雷劫霹雳啪啦地落在地上,生出劫火,芙姝丝毫不惧地走入火中,一步一步靠近二人。火光映出她带血的面容,无比昳丽。
“你让我同他说会儿话。”芙姝对面色凛冽的佛者说。
她走到二人面前,眼神平静地可怕,妙寂的面容不知何时变化成了寻常的模样,一对绀青的眼幽幽望着她。芙姝有一瞬的恍惚,可下一刻,她却毫不留情地伸手从佛者手中抢走剑修的脊骨,一手将他推开。
她颤抖着手将少年拥入怀中,无措地喃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荀卿眨眨眼,将她额前的湿法拨到耳后,又一点点用指尖替她将面上的血擦净。芙姝鼻尖一酸,眼中不断有泪水滑落,她嘴唇颤抖着:“你是真傻,我不要你的剑了,还给你。”
荀卿很少见到芙姝哭,更别说是为了他哭,他一下子慌了神:“莫哭啊,是我自己乐意的,我觉得很值得,你看,它也很喜欢你。”
说着说着,他又呕出一口血。
芙姝静静望着那滩血发呆,面色愈发地白。
她用袖子擦擦眼泪,开始施展起自己的医术。那骨剑被芙姝一节节掰断,又逐渐揉合成一段新的剑骨,重新没入少年的脊背,荀卿捏着她的衣角,指节骨攥得发白,似乎疼极了。少女的泪水逐渐洇湿衣襟,嘴唇剧烈颤抖:“荀卿,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少年听罢,攥紧了她的衣角,他努力了三百年才换来站在她身边的机会,明明就差一点点。
“是我能力不足,才令你有负担,对不起。”他躺在她怀中闭上眼,拼命忍着酸涩的泪意。
“你莫胡说!我们荀卿师兄分明是全天下顶顶厉害的剑修。”她捧着他的面颊,想起初见时他的意气风发,心知他志向远大,说不定日后还会成为三界第一剑修,在那之前,他或许势必要摆脱这个情劫。
荀卿体力不支晕倒在她怀中,芙姝在他额上印上一吻,作为最后的道别:“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谢谢你。”
治疗结束之后,她还给荀卿造了最后一场梦,那梦里再没有苦痛,再没有颠沛流 离,他会很幸福,不仅可以举家和乐,还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母亲与妹妹。
做完这一切,芙姝望着不远处的妙寂,兀然想起祖师曾说过的谶语。
注定两相亏欠,无法圆满。
这或许就是她要偿还的业债,她逃不掉。
佛者站在不远处,淡然地望着二人的模样。
心间蓦然弥散出一股难言的荒谬的被抛弃感,淡淡的妒意逐渐散入五脏六腑,二者的感受加起来,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不该是这样的。
他分明最中意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为何见到她这样痛苦,他的心也会随之痛苦?
少女安顿好少年,朝他走来。
他蹙眉问道:“除了他,你就没有别的亲朋要看?”
芙姝垂下眼想了一会儿,平静道:“没有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她才不会傻到带着他去看,毕竟眼前人又不是那个妙寂,方才也不知用了什么邪术,若不让他快些离开,不知还要发生什么事。
气氛一时陷入僵持,妙寂心中愈发别扭了,他发现此女从来不会他对说实话。他刚要开口,方才一直沉寂的芙姝便牵上了他的手。他目光幽幽,眼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其他异样,只是垂着眸,望着他的手出神。
很怪,与她牵手之后,方才那股气蓦然消散了,佛者的心底又生出些微痒,他僵持几许,最终反握上她的指尖。殊不知芙姝根本没想这么多,她只是怕他再用方才那招,提前预防而已。
他带着她回到阎浮提,阎浮提岸边怪石嶙峋,其间又有无数座大大小小的佛塔,娑罗树,男女皆披朱红僧袍,眉眼深邃,鼻子高挺,见到芙姝,却是不感到惊讶,甚至热情地邀请她进行云雨之事。
本以为她看到这些人会心生怯意,却不知……
有女子亲吻她的手,她热情地凑上去,亲她的面颊,然后她逐渐被女人簇拥起来。有的男人也加入进来,赤裸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亲密地摸她的耳朵,鼻子,眼,她竟也不闪躲!她似乎并不在意那些男人的手是否干净,亦不在意那些女子的面颊是否刚被人舔过。妙寂无法再忍受下去,开口道了句梵语,众人瞬间作鸟兽散,惶恐地匍匐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