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寂寥,林中的招魂鸟一直在叫,芙姝脑袋嗡嗡的,眼前也不断发黑。她来到了一个树林的入口,对着那里喊了几声,可都没人回应她,飒飒的声音响起,芙姝转过头,发现那个鬼又来看她了。
她握紧手中的剑,开口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芙姝想追,可是她浑身方才发冷,如今又浑身发热,这不是个好征兆。她撑靠着一棵大榕树坐了下来,正想喘口气探探周遭情况,可又转过头时,她便发现面前有五只滴溜溜水莹莹的蓝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那一刻,芙姝呼吸都停止了。
她天生直觉敏锐,发现他并无敌意,只是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臂用力地按了按。那指甲很长没剪过,又尖又利又脏,瞧上去十分寒碜。
随着周遭愈发地冷,芙姝眼前晕晕乎乎的,像被人投入了水中,耳畔隔了层厚重的膜,任何事物在她面前都模糊不清。渐渐的,充盈的精神力与内力透过薄薄的筋脉输了过来。
为何要帮她呢?芙姝想不通,只知道浑身如浸在温水之中,暖洋洋的,她最后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疲惫许久的少女彻底睡着了,呼吸绵长。
‘鬼’握着她的左手腕,上面放血的伤口已经结了层薄痂,不过他知道,这里明天又要被割破了。静默几息,朦胧间,少女感觉似乎有种柔软冰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覆上了那处伤痕,一触即离。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剜心
她只小憩了会儿便被惊醒了。
芙姝抬起头,发现那少年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她了。
她默默走了一会儿,发现剑穗指引的方向与他行走的方向完全一致。
很快,她来到一处破庙。
那鬼来得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亦是如此。
她推开门,发现有十几个乞儿抱团坐在一块儿,地上零零散散地放着食物衣物,角落里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发出猫儿一样的哭吟。上面覆盖着荀卿的衣物,可是他却不在这里。
芙姝弯了弯眼,对他们露出个友善的笑:“你们好啊,我走了好长的路,想讨口水喝。”
几个未着寸缕的乞儿怯怯的,却还是从半塌的佛像里捧出个木钵递给她,里面盛了一点儿水,钵底藏着些泥沙草叶。
芙姝摸摸他们的头,仰头饮下。
这些小孩有些瘦,不过瞧上去都很健康,没有得花柳病,她问:“我可以进去坐坐吗?我走了很长的路,走不动了。”
他们让出了个通道。
芙姝来到那个女孩面前,一双小手又拉住了她的衣角。
“她不小心吃了老鼠,肚里生了虫,要死哩,荀哥哥让我们莫靠近!”
芙姝不动声色地笑问:“是吗,那你们哥哥呢?”
“哥哥也要死哩!”
芙姝愣了愣,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药包,决定先替小女孩儿治病。
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虫确实都积在腹部,才令她腹痛得昏过去了。这样小的孩子,直接服用驱虫药毒性过大,又多日未曾进食,芙姝思来想去,最终用使君子磨成粉,再与米粉调成浆水兑给她喝。
不久,远方传来一声声高昂的鸡鸣,治疗结束了,她又让那群小孩带自己去看荀卿。
“可是荀哥哥生病一个人躲在地窖里,不让我们靠近!”
芙姝扬唇笑了:“姐姐可是郎中哦,姐姐很厉害,可以治好他!”
小孩支支吾吾地答应了她。
芙姝在地窖里发现了满目疮痍的荀卿。他穿着单薄的衣裳,瑟缩在那一小块地方,好几处皮肉都被老鼠啃咬得露出了白骨。
芙姝叹了口气,悄悄走过去,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伤处,只片刻,他便被这细碎的动作弄醒,五指死死地攥住她,杂乱的乌发中露出一双熬得通红的眼。
花柳病发时疼痛难忍,他只能靠内力封闭五感,可封闭久了,内力也快耗尽了。在看清楚是她的那瞬间,青年眸中的冷戾顿时化为慌张,慌张地推拒着芙姝的接触。
“蠢人!”芙姝不留情面地骂着,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啪嗒——
泪水湿润了睫稍,不断滴落在衣物上,洇开一小滩深色的痕迹。
荀卿默默伸出手指,替她拭泪,滚烫的泪珠落入手心,炽烫进他的心底。
“我……”青年的喉中涌上酸胀,他几乎隐忍不住自己发颤的声音,深深地呼吸几许后,他才竭力平静道,“你这几日可安好?”
“不好。”
“很忙,很累,你还给我添乱。”芙姝吸吸鼻子,从袖中又取出一瓶血,“你喝了吧。”
“这是何物?”
“药,这几日我替人治病,研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