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被芙姝这无间断的，疯狂的反击，压得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浑身颤抖地躺在地上，骨骼尽碎，透着灰翳的眼珠子望上翻着，嘴边吐出几口白沫。
而芙姝，也好不到那里去，因为距离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劈完，还远着。
她望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小伙伴，毫不犹豫地抓起一道雷向他们脚下逼去，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几人之间。
“对不起师姐，师兄，我自己招惹的祸事，我自己承担。在太华山的这段日子里，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照顾我，芙姝心存感激，但是够了。”
几个人一怔，白术更是疯狂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望着芙姝艰难地用手撑起自己残破的身躯，泪水几乎模糊了全部的视线。
芙姝生平从未向谁低下过头颅，就连父皇母后都不曾见过她服软。可是她今日却朝几个人重重地磕了九个响头：“谢谢你们！”
她疲累地抬目，看着不远处双目通红的少年，唇角勾出一抹笑：“荀卿，你还有那么长的道要走，而我呢，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完这剩下的一段路。”
轻声细语中含着千万声叹息。
趁着几人还未反应过来，芙姝用最后的力气，头也不回地，飞身投入身后的黑渊。
一刹那，风也止息。
荀卿回想着芙姝最后的看他的眼神，满腔怒意化为悲愤的泪水，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不！！！”
他能从那之中深切地感受到她对这片土地的挚爱与热忱，但也同样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拿着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刺刀，将她刺得遍体鳞伤，几乎体无完肤。
紧接着，少年亦纵身飞跃下去，耳边是凌厉的风声，他隐隐约约望见了一个孤寂无比，又浑身残破的影子。
少年闭上眼，于无形中一蹬，伸出双臂，在失去意识前攥住了她的手，哽咽道：“谁允许你一个人跳下去的，明明都说好了，没名没分，我也跟着你！”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苏醒
当亲眼看到荀卿也跳下去时，掌门终于承受不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雷止息，阴霾尽数散去，万里碧空如洗，山间的风携起澄白的桐花，吹散各处，远比春色更为绚烂。
白术只记得芙姝跃下去时，裙角仍燃烧着雷火，作为她最后的陪衬。
天罚止息，便证明着……
身死道消。
众人无端缄默许久，不知是谁蓦然爆发出一句细小的哽咽。
“连句再见也不说……”白术跌跌撞撞地走到诛仙台侧，伸出手，指间流泻着山风。她的另一只胳膊被谢然拉住，少女麻木地望向他，只见青年眼底发红，却仍坚定地摇摇头。
“什么意思？”
“没死。”谢然默默做了个口型。
他从不久前便没看到祖师了，所以他猜测……
但他也只是猜测。
善意的谎言总比残忍的事实好得多，至少现在如此。
女子无神的泪眼里悄然闪过一抹惊喜。
“可是这么高摔下去，也是会疼的呀！”白术抿抿唇，心口处漫上巨大的钝痛，心口的衣料被她攥得发皱。
“是啊，很疼很疼。”
***
芙姝自某个深春中醒来。
才过正午，她微微偏过脸，发现窗外的紫藤开得正艳，时而有几只圆滚滚的雀儿落在窗边，歪头看她。芙姝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屋内设施俱全，宽敞又明亮，窗边挂着几件女子的衣裳，洗得干净又整洁。
她起身穿好鞋袜，离开了这间屋子。
外头有个小姑娘正在晒芝麻谷子，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缓缓回头，这下便与芙姝对视上了。
她扎着双髻，一身朴素的布衣，瞧上去像个茶馆的小厮，见到芙姝，她一下雀跃起来：“老板，仙人姐姐醒了！”
芙姝脑中蓦然有些恍惚，她记得那个小姑娘，她叫阿禾，只是身量比先前高了许多。院落外，夏桃慕正好准备赶着鸡鸭进屋，听见声响，她连忙放下赶鸡的木竿，急忙将柴门推开。
她直起腰，用汗巾抹抹额上的汗，那双微微泛着琥珀色的明亮的眼睛直视着芙姝。
也不知是不是对视久了，芙姝的眼眶蓦然有些发酸。夏桃慕主动开口：“呃，你好，你阿兄去镇上替人干活了，还没回来。”
芙姝懵了半秒：“……”
什么阿兄 ？谁阿兄 ？
她的的视线停留在夏桃慕的衣裳上，她的衣裳样式很奇怪，像褂子，但褂子又怎么能直接当中衣穿呢？更何况，那上面连一个系扣都没有。芙姝不懂，可比起自己身上这身闷热的长中衣，她身上的褂子显然舒服多了。
芙姝也记起她了，她就是收养阿禾的那个女子，是个很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