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族老们送上来的男子,她态度一派和善。
夏四邻从外面回来时,那男子正在同夏家神合奏,他这些年只关心夏家产业和族内事务,能听琴,却不会,此时看着一人弹琴一人吹笛,他想那些老东西的算盘怕是要成了。
这年的夏四邻十八,虽有几个姑娘被他外貌吸引表露过爱意,却只得他佯装的温和拒绝,所以还不曾考虑过娶妻之事。
看到这幕,他只想让老东西们的计划泡汤,于是走过去自如环住夏家神的腰,下巴搭在她肩上,含笑的眼睛去看那停下吹笛的男子,话是对着她说的。
“不是说要等到我成年?怎么就背着我和其他男人弹琴,等不及了?”
夏家神有些惊讶看他,却还是点头应了。
他的本意是破坏老东西的计划,可这恶作剧般的话,却被夏家神误以为他是当真。如她承诺的那样,他得到了比夏家人更多的偏爱,也一如既往地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他们就这样儿戏般成了夫妻。
成为夏家神的丈夫,夏家神的代行者,很多事情也越发顺利,他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许久以后回想,很多事情的失控,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记不清,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日夏家神坐在庭院,花枝被昨夜暴风雨砸乱,一支湿漉漉的花伸进亭子,她抬手折花枝时,露出衣袖下的皮肤,也显出斑驳的黑斑,似活物般往前爬了一寸。
“这是什么?”他捏住她手腕问。
夏家神平静地笑了下:“死神。”
夏四邻忽然失了声,好半晌才恍惚问:“你要死了?”
夏家神用衣袖盖住手臂:“应该快了。”
他怔然很久,就像十岁那年,眼前女人在他崩溃的那刻说“我答应你”那样,得知她要死时,他恍惚又回到了那瞬,这是惊喜吗?是吧,她要死了,夏家也要完蛋了,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吗?
“好!好啊!”他忽然大笑着鼓掌,又笑着在院子里奔跑,解放了般抱住那棵花树摇,他高兴得眼泪都留下来了,夸张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祠堂,他摸了下眼角,笑累了般问她,“你真的要死了?不是骗我的?”
夏家神静静看他,上前拥抱他说:“我要死了。”
放在后背的手轻抚着,一遍又一遍,动作很温柔,像在安抚大哭的孩子。
夏四邻却一把推开他,后退两步,躲避恶神般,满脸惊慌地转身跑了。
这似乎是失控的开始,又好像在更早前就埋下了引子,等到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尝试了每一种延缓黑斑的方法,变成这个扭曲得他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
夏四邻从床头撑起,亲吻她的额头,把她抱起整理好衣衫和发髻才给自己换衣,他又抱着她坐在花树下的亭子,陪她看花树缤纷和天边云雀。
离开前他贴在她耳边亲昵了一番,夏家神似有所感,问他:“今天能不下山,留下来陪我吗?”
夏四邻亲吻她唇角,低笑了声:“看,你又在为他们求情,你庇佑他们五百年,可你也说要庇佑我的,你一再为他们说话,我会难过的。”
夏家神:“你可知你爹娘妹妹早已投胎,你这番行事只会加重孽债,死后无法投胎便不能……”
“不重要了,我的孽债还不多吗?”夏四邻帮她梳理将被风吹乱的头发,给她带好幕篱,“我很快回来。”
“四邻,那些都不要管,”一夜过去,她能活动的最后一根手指僵硬许多,只能费力去勾夏四邻的衣袖,她柔声劝说他,“忘记从前,你还可以重新开始。”
“不行。他们都该死,不,死不够,他们拿了什么,就该付出什么代价,不该什么都由你承担。”夏四邻捏着那根轻轻颤动的手指,也用食指同她勾住,笑着说,“我也该死,所以我陪着你,你不要扔下我。”
“四邻,不要做那些事,四邻!”夏家神一声声喊他,夏四邻翩然的衣角停顿,他忽然问:“我还不知道,你当初为何留下我?”
夏家神顿了下,道:“我有个弟弟,为了救妹妹跟恶狼厮杀,我们发现他时,他咬着狼的脖子不撒口,你很像他。”
夏四邻在原地凝固许久,低眉轻声说:“早知道,就不问了。”
*
“夏四邻邀请我?”
石瑶神情古怪地看着来客栈找她的家丁,说真的,若不是为了取留在客栈的东西,她也不会回来,这说明夏四邻的人一直在等她。
她预料到夏家神得知他们闯夏家祠堂会有行动,却并未想到会是夏四邻派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