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台又四处寻找,小蛮尸体发现的地方,小蛮经常去的地方,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直到他不知从哪里听到,说人含怨气戾气死去会变成鬼,他便去找能安抚鬼的槐树。当时的村长如何都阻止不了他栽下槐树,连同村民要将他赶出去。
小黄德看着不过几月便态度反转、变得陌生的大人们,挣开他娘的手,对着生气抱怨的人一个个怒斥:“三叔你找清台哥说让小万学识字时怎么不说清台哥自私?二奶奶你骂得最凶,可三伯五伯在外收到的信,哪一封不是清台哥帮你写替你读的?”
“还有你们,过年的春联喜字福字,让清台哥帮你们写,连纸钱墨钱都不给,清台哥没提一句,蛮姐也没说过,还有村长爷爷,村里每次有事就找清台哥拿主意,说他读的书多,有大知识。”
“你们都是什么狗屁大人,需要清台哥的时候就说他好,现在又赶他欺负他,呜——”
小孩的哭声混合着大人们尴尬的“算了算了”“回去吧”散开。
自这日后,村里的人开始不再往山坡后走,清台也长久地外出,只有一日日长大的黄德在他回来时会喊他清台哥。
在黄德印象里,最开始的清台清隽温和,斯斯文文的,对谁都宽容有礼,同身边人都不一样,他爹说这是书生气,读书人的气质。
可后来清台一次次外出,归来时只有满面风霜和枯瘦。妻子的离奇死亡带走这个男人所有的生气和温良,把他变成一只孤单的影子,在寒来暑往里靠着零星半点类似的死亡消息四处飘走。
那时黄德刚成亲不久,听说清台回来了要去找他,见他站在那棵大槐树前,枯瘦的手摸着同样粗糙的树干,许久未开口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小蛮怎么一次也不来梦里找我,是不是气我回来晚了,让你等太久?”
“你让我梦一梦,让我知道你好不好,是不是被欺负了,要是孤单了,我早点下来陪你。”
“我早该去陪你的。”
“有道人说横死的人要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就投不了胎,我就不敢死了,要是死了也见不到你,该怎么办?”
“小蛮,小蛮,你来找一找我,来看看我。”
黄德站在槐树后的墙边,听着声音里的干哑和哀求,再也没敢踏出一步。
再后来他见到清台更少了,最后一次见他,他两鬓寒霜地高兴说有眉目了,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黄德见过活人被困在过去是怎样的,活不下去,也不敢死去。
他沉声说:“蛮姐不知道是被什么手段折磨死的,身上皮肉完好,骨骼却节节碎裂,凶手将尸体扔进山林,被野兽啃食,只寻回部分肢体。十年前清台在金鳞镇听见同样的死状,还没来得及调查就因病死在路上。”
金鳞镇?好像在哪里听过。
石瑶正这么想着,黄德补充说:“金鳞镇是萌萌外婆家,我曾托人问过,但那户人以为自家触犯鬼怪,不敢声张,很快一家搬走,不知下落。”
可能中元节小蛮和清台重逢的画面让她印象深刻,便是知道他们结局不好,也没那么难过。可当那些掩埋的细节被一一挖掘出来呈现在她面前时,心酸和难过汹涌而来。
比看十部虐心BE电影还要让人悲伤。
石瑶心情沉重地往家里走,见到来花林入口接她的花神,笑了下,过去牵着他的手,将脑袋搁在他肩头,花神低头看她:“怎么了?”
石瑶摇摇头,吸了吸他身上的香气,觉得心情好点,不愿讨论小蛮的事情,她进到院子去看花盆,那株不明品种的花还是郁郁葱葱的叶子,却半点不见花开。
偶尔看到那棵槐树,还是忍不住悲伤起来。
这天丹丹汇报花神庙的事情,神庙已经建起来,在小铃等人的引导下,已经有信徒开始去花神庙拜访。
“是老屠夫吗?”问完石瑶就有点后悔。
这其实不是石瑶第一次提及,上次她见过老屠夫后,又问过小铃和丹丹,但都是避开花神问的,最近总是想起小蛮和清台的事,不留神就脱口而出了。
花神侧眸看她两秒,点头:“是他。”
石瑶点头没再说。
花神忽然问:“为何关注这名信徒?”
“大概是因为,”石瑶思索着回答,“我没想过屠夫也有这样的柔情,不都说屠夫凶残冷血吗,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