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四大诸侯国为首,各国军队夹道而立,铠甲鲜明,戈矛森然。无论骑兵还是步甲,皆目光锐利,杀气腾腾。
图腾旗飘扬在风中,飞禽走兽随旗面撕扯,图案或粗犷或扭曲,无一例外凶悍狰狞。
车轮声传来,王子典三人驻足观望,震撼之余,心情异常复杂。
宫道之上,战车一辆接一辆行过,秩序井然。
为首一辆战车车身高大,车轮镶嵌铆钉,车轴两端凸起铜锥,尖端寒光慑人。
车前有六马牵引,出行比肩天子,足以表明他的身份。
王子典三人深吸一口气,举目望向车首,一名黑衣青年按剑而立,腰束玉带,带下悬有君印。冕冠垂挂旒珠,车行时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晋侯。”
林珩在上京九年,王子典三人不止一次见过他,彼此也算是熟悉。
车上的青年却让他们感到陌生。
在上京的林珩默默无闻,除了大国公子的身份,远不如越、楚等国的公子耀眼。眼前的晋侯却如出鞘的利刃,森冷锋利,望之生畏,无端令人胆寒。
玄车之后是越侯的金车,楚侯的丹车以及齐侯的青车。再之后是各路诸侯以及氏族的车驾,在行进中压过宫道。
天子强索质子激怒诸侯,使得各国不朝。十多年过去,天下诸侯再度齐聚上京,却不为朝见,而是发兵讨逆,怎言不是一种讽刺。
前方就是正殿,此时殿门紧闭,门内悄无声息。
林珩没有急着入殿,看到王子典三人,下令停车,邀三人近前。
“请。”骑士翻身下马,礼仪分毫不差,却不掩态度骄狂。
王子典三人无暇计较。
诸侯的威仪非比寻常,他们丧失胆气,只能随指引来至玄车前,不等林珩下车,咬牙先一步见礼。
“见过侯伯。”
诸侯立于车上,王子站在车前。
这一幕前所未有,彻底撕毁了上京最后一层遮羞布。
自今日起,诸侯强,天子弱,必将为天下人所知,再也无从遮掩。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诸侯大军挺进王宫,在正殿前立起高牙大纛,军威森严。
面对紧闭的殿门,林珩没有下令强攻,而是命人擂鼓。
军仆抡起鼓槌,鼓声犹如雷鸣,顷刻响彻殿前,持续冲撞门窗,传入大殿之内。
“王子肥犯上作乱,诸侯代天子伐罪,拨乱反正!”
师直为壮,诸侯联军高举诛逆大旗,破城时摧枯拉朽,入王宫所向披靡。
如今包围正殿,王子肥已成瓮中之鳖。碍于天子在殿中,强攻无益,为免王子肥一伙狗急跳墙,林珩选择在殿外施压。
金鼓齐鸣,甲士高喝。
声浪汇聚成洪流,一遍遍冲刷而过,压力非同小可,足能摧毁人的意志。
王子典三人站在车旁,目睹此情此景皆是瞳孔紧缩,面无血色。
强势,霸道,威仪彰显。
试问上京如何能敌?
不,还有一人。
执政的身影闪过脑海,三人短暂振奋,马上又陷入更深的绝望。
“执政已病入膏肓。”
能臣命不久矣,余者寡情少义,迄今无一人露面,还有什么指望?
“龙举云兴,鸣凤朝阳。”王子岁仰起头,看向玄车上的晋侯。恰遇日光西斜,覆上林珩半身,衮服上的玄鸟闪烁金光,振翅欲飞,一瞬间刺痛他的双眼。
主圣臣良,国如朝阳,必蒸蒸日上。
反之,便如今日的上京城,日暮西山,百业萧条,颓败有目共睹,早就回天乏术。
王子岁深深叹息,感到一阵无力。
王子典和王子盛尽量挺直脊背,藏在衣袖中的手却不停颤抖。
亲眼见证诸侯的强大,亲身体会强国军威,两人的震撼非同小可。残存的侥幸被粉碎,只余下满心酸涩。
天子宝座近在咫尺,两人一度兴奋,激动充斥胸腔。如今被现实敲醒,倏然间明白,即使能登上王座,上京荣光不复存在,天子权威又能存在几何?
衰落的都城,无能的贵族,名为天下共主的傀儡。
这一刻,兄弟三人无比清醒,却因这种清醒陷入悲哀。他们宁肯糊涂,至少能设法蒙骗自己,好过在清醒中变得绝望。
鼓声持续不断,甲士轮番高喝,没有一刻停歇。
待金鼓告一段落,手捧檄文的氏族越众而出,扬声宣读王子肥的罪状。各国史官奋笔疾书,笔走龙蛇,如实记录下每一个字,不错分毫。
“撅竖小人毒害天子,反君弑亲,行同犬彘。恶迹昭著,瞽瞍不移,人神共愤。”
“诸侯封疆守土,拱卫天子。侯伯居长,出征讨,代天子伐罪。”
“王子肥犯上作乱,证据确凿。天下诸侯共讨之,拨乱反正,以正乾坤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