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人捧起冕冠,小心翼翼为信平君佩戴。

旒珠垂落,轻轻摇晃,信平君猛然抬脚踹翻了侍人。

侍人摔倒时不慎撞翻灯盏,半张脸被灯油烫伤,额角划出血痕。他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脸痛苦翻滚。

信平君情绪暴躁,拔剑刺穿侍人,继而迈过侍人的尸体,大步走出殿外。

鲜红的血在地面流淌,侍人表情痛苦,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周围人目睹他的惨状,皆心有戚戚焉,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一阵风吹入殿内,卷走血腥气,摇曳残存的灯火。

昏黄的灯光下,侍婢不约而同看向殿门,紧盯信平君远去的背影,半张脸隐于黑暗中,目光明灭。

信平君穿过回廊来到大殿前,双手推开殿门。

门轴的吱嘎声传出,在夜色中愈发刺耳。

他迈步走入殿内,越过落地摆放的铜灯,走向大殿尽头的宝座。

夜风席卷,呜咽作响。

恢宏的殿宇寂寥冷清,宝座之下空空如也,灯盘中也不见火光。

乌云短暂散去,月光落入殿内。

借助苍白的月辉,信平君登上台阶,回身振袖落座,大马金刀地占据国君尊位,双目直视前方,等着兵变氏族到来。

宫门前,私兵再一次冲撞,门栓终于断裂,厚重的门扉向内敞开。

“捉拿逆贼!”

人群蜂拥而入,喊杀声震耳欲聋。

宫内的甲士不见踪影,侍人和婢女惊慌四散,宫奴瑟缩在角落,压根不敢上前阻拦。

花氏在宫内有耳目,这一刻主动现身为众人带路。

“逆贼在正殿!”

“捉拿逆贼!”

氏族陆续下车,持兵器徒步前冲,径直扑向大殿。

信平君坐在殿内,听到声音越来越近,正夫人和夏夫人母子却不见踪影,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好,好得很!”

他猛然站起身,赶在氏族冲入大殿前离开,直奔关押正夫人的偏殿。

刚刚走到廊下,就与花巨等人正面相遇。

“逆贼休走!”花巨挥剑阻拦,氏族们迅速封住新平君的退路,使他沦为笼中鸟,瓮中鳖,休想逃出生天。

私兵手中举着火把,照亮信平君此刻的模样。

他身着衮服,头戴冕冠,手里握着天子赐给初代蜀侯的宝剑。目光扫视众人,脸上带着狞笑,死到临头却不见慌张,难免令人生疑。

“花巨,你以为抓住我,花氏就能平安?”信平君不问旁人,只盯着花巨,“先君薨,田齐出逃,田路受髌刑,花氏不曾有任何作为。如今见我大厦将颠,便纠众袭宫,口口声声说我是逆贼,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乘风使舵,见利忘义的小人!”

“还有你们!”

信平君挺起宝剑,剑尖指向在场氏族,眼底燃烧火光。

“我胜时,尔等阿谀谄媚,曲意奉承。见我将败,便是翻脸无情。不过同花巨一般钻营的小人,无耻之尤!”

信平君骂得痛快,氏族们惊怒交加,面上青白交错,脸色异常难看。

“住口!”花巨厉声喝止,反斥道,“逆贼谋害先君,残害公子路,囚禁正夫人,追杀公子齐,罪大恶极。我等今日就要拨乱反治,再正乾坤!”

“谁敢上前!”信平君剑术超群,连续击杀三人,脚下被鲜血染红,“我为叛贼,我认。我毒杀先君,尔等皆为帮凶。我死,尔等也休想脱罪。”

听到这番话,花巨瞳孔紧缩,怒声道:“杀了他!”

死无对证。

只有杀死信平君,才能有挽救家族的机会。

私兵冲上前,将信平君团团包围。他纵然有一身本领,奈何敌人太多,渐渐力有不支。

一名私兵瞅准机会,举刀就要砍向他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黑影飞来,砸中私兵的手臂,成功使刀锋偏离方向,顺着他的肩膀划过。

回廊外亮起更多火光,竟是侍人和宫奴,手持兵器包围氏族和私兵。

私兵没有全部入宫,大部分留在宫门外,专为提防城内的宗室。

这给了宫中人机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侍人和宫奴聚集起来,人数是私兵的数倍,足以对其形成威慑。

“公子路来了!”

人群背后响起声音,侍人和宫奴如潮水分开,现出一条通道。

几名强壮的宫奴抬着矮榻,公子路靠坐在榻上,双腿孱弱无力,脸颊凹陷,瘦得不成样子。双眼却格外亮,赛过燃烧的火光。

“信平君谋逆,理应问罪。待世子归来依律惩治。诸位今夜拿下逆贼,我定如实告知世子。”

言下之意,信平君该死,但不能现在死,必须活着交给田齐。

氏族们迫切想要杀人灭口,不约而同看向花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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