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国太夫人轻笑一声,放下茶盏,抬手捏了捏额角。
“果真是老了。”
一声轻叹流出唇角,融入殿内微风,消散在空旷的寂寥之中。
林珩和楚煜驾车出城,马车穿过长街,迅速引来众人目光。
沿途之上聚集人群,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距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道路两侧已是人潮涌动。甲士横起戈矛格挡,勉强排开人群,避免前路被阻塞。
“避!”
伴随着一声声大喝,车奴奋力挥舞缰绳,马车开始提速,终于赶在午时前行出城门。
城外旗帜林立,越国的战车一字排开,骑士分列左右,持长戟的甲士列阵车后,气势磅礴,军容森严。
晋国氏族没有露面,智陵率黑骑随林珩出城。
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数百骑兵飞驰而来。半数骑士手擎旗帜,仰赖马鞍和马镫,策马时单手挽缰,仍是速度不减如履平地。
骑士奔至近前,倒提的长矛划过银光,森冷弥漫周身,煞气近似有形。
“停!”
号角声告一段落,骑士策马护卫在林珩左右。高举的旗帜在风中撕扯,猎猎作响,似图腾中的凶兽在嘶吼咆哮。
玄车停在原地,楚煜的车驾继续前行。
抵达越军阵前,车奴熟练地调转车身,伞面划出一道长弧,金辉大炽,刹那间流光溢彩。
“巫,卜筮。”
林珩下达旨意,三名身着麻衣的巫越众而出。
三人皆是白发苍颜,身材高大,眼底盛载岁月沉淀的智慧。
站定在两军阵前,三人解下挂在脖颈的长链,伏身在地祝祷。
片刻后,三人抛出骨甲,在骨甲落地后匍匐,接连读出含义,一同高举双臂,高声道:“大吉!”
“公子归越,大吉!”林珩隔空望向楚煜,朗声道。
“借君侯吉言,煜告辞。”楚煜展开笑颜,阳光降下伞缘,一瞬间绯色炽烈。双眸愈显深邃,墨色浓郁,令人捉摸不透。
“行!”
公子煜一声令下,战车压过平原,骑兵和步甲紧随其后。近千人的队伍如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向南开去。
林珩站在车上,目送队伍行远。
阳光覆在他头顶,模糊他的面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一只金雕穿云而过,盘旋在高空,发出一声唳鸣,短暂罩下一片暗影。
林珩被声音吸引,仰头眺望天空,突然感到刺眼。
他收回视线,命人牵来战马,纵身跳下车辕,利落跃上马背。
战马暴躁地踏动前蹄,林珩双手猛一拉缰绳,黑色的骏马发出嘶鸣,刹那人立而起。
“去军营。”林珩下达命令。
马蹄落地,发出一声钝响。马鬃犹如黑缎,水波般流动。
智陵和费廉吹响号角,数百骑追随国君,如一阵疾风掠过城下,向新落成的军营飞驰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新军军营座落在肃州城以北,摒弃原有的军营模式,仿城郭建造,占地面积扩大数倍,耗费海量的木材、石料和泥砖。
军营分内外两重,内有屋舍,囤粮食、伤药和军械,外设校场,每日喊杀声震天。
外墙高丈余,以泥砖堆砌,顶部能够跑马。
城头造女墙,旗帜林立。墙后矗立八座箭楼,楼顶架设巨弩,一箭能穿透青牛。
军营内外防守严密,甲士日夜巡逻,任何刺探无所遁形。此地名为军营,更像是一座要塞,踞守在北,忠实守卫晋国都城。
晋幽公时,这片土地封给有狐氏。经有狐氏父子两代经营,开垦出大片田地,秘密建起工坊,并作为藏奴之地。
幽公末年,有狐氏叛乱不成,举族走上法场,血脉不存一人。土地被林珩收回,工坊悉数拆除,匠人和藏奴清点后带走,空置的土地拨给新军。
不到一年时间,城墙和屋舍拔地而起,营地变作要塞,镇守洛水和清水交汇地。
每日清晨,城头响起鼓声,新军开始操练。
步甲、骑兵和战车轮番上场,将兵列阵冲锋,胜者赏,败者罚。日复一日,人人争胜,使得操练不亚于实战,受伤实为常态。
远远望去,能见到飞扬的尘土,好似龙卷盘旋而起,笼罩在军营上方。
城外散落十余座乡邑,茅草屋和木屋零星分布,高低错落。中间夹杂着大量的地窝和土窖,半藏于地下,乍一看似高低不平的土丘,曾经是有狐氏藏奴的地点,最多时有奴隶数千人。
军营建立时,乡邑全部清空,开垦的土地被林珩接管,由宫内调拨人手耕种。
待到军功授田的章程定下,拟成条文宣于国内,这些田地将分批授给有功将士,作为变法中的一环。
正午时分,新军操练告一段落,城头甲士轮替,箭楼上也更换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