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闭,护卫守在门前,隔绝室内轻音。
这一夜,晋阳城内火光通明。
智氏全力搜捕奸细,投靠有狐氏的娄氏家族被连根拔起。一步走错,多年苦心孤诣尽成泡影。
见到娄氏下场,左右摇摆之人心惊胆寒。短暂恍惚之后,他们再次体会到智氏铁腕,无不栗栗危惧,再不敢三心二意。
天明时分,城内法场血流成河,背叛者的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喷出的血染红石砖。
城头垂挂成排绳索,国君和氏族的探子悬在下方,都是满面惊恐四肢扭曲,在绝望和痛苦中断绝气息。
经过十年沉寂,智氏再次亮出刀锋。
一夜杀戮之后,智渊亲自执笔给晋侯上书,言边城发现犬戎出没,晋阳城内有人里通外敌,全部依律处死。
“此疏递上,君上定会勃然大怒。”智弘换下外袍,身上仍带着血腥气。
“那又如何?”智渊冷冷一笑,“证据确凿无可抵赖,由不得君上不认。”
两人说话时,仆人来报,又有智陵书信送达。
这一次不是口信,而是写满的绢布。
送信人不知其中内容,因日夜赶路几近虚脱。
智渊展开绢布,看清上面的内容,原本抚在胡须上的手陡然一紧,生生拽下数根。
“父亲?”
“你自己看。”
智弘怀揣着疑惑接过绢布,从头至尾浏览一遍,眼睛越睁越大,震惊的表情挂在脸上,和智渊如出一辙。
武器。
铜矿。
还有点燃后遇水不灭的火油。
咕咚。
智弘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之前还曾担忧公子珩的力量稍显薄弱。如今再看,公子不仅有智慧手段,运气也是超人一等,世所罕见。
第十章
智氏高举屠刀,一夜杀尽娄氏,铲除各方势力耳目,彻底肃清晋阳城。
封城期间,甲士巡逻城头,私兵搜查街市巷道,追逐惨叫整夜不绝。
城民本以为要打仗,天明才知是搜捕奸细。
法场上的血浸入石缝,无头尸首被运出城外。沿途飞来大量石子土块,夹杂着城民的怒骂痛斥,汇成一股洪流,震荡古老的城池。
“暗通犬戎,无耻之尤,该杀!”
挂在城头的探子已经僵硬,尸体陆续被放下,和无头尸首一起运至荒野,任凭野鸦啄食野兽撕咬。
临近正午,城内驰出数骑,马上骑士背负木匣,匣中封有智渊和智弘的亲笔书信,一路快马加鞭奔赴边城。
彼时,林珩正要动身前往肃州。
在边城停留两日,搜集到先成罪状,他就该启程离开。不想计划生变,因铜矿暂缓行程,不得不盘桓数日。
如今事情安排妥当,他不能继续拖延,需得尽快动身,以防再生变故。
“先成罪状在手,人证物证俱在,不容先氏狡辩。失去边城铜矿,有狐氏恐会恼羞成怒狗急跳墙。我已给大父书信,秘密联络结盟家族。公子此番往肃州,大父定会有所安排。”
智陵接手铜矿之后,将铜锭和矿石分别造册,着手安排前往晋阳的车队。
人手不足,他临时从晋阳调拨,不日将会抵达。为防止消息走漏,他诸事亲力亲为,连续多日废寝忘食,神情中透出明显的疲惫。
相比之下,林珩短暂得到休息,不再频繁发病,脸色渐有转好。
“劳烦兄长。”
“分内之事何言劳烦。”
智陵放下写到一半的竹简,看向对面的林珩,下意识皱眉:“公子,费氏有良医,智氏同其有旧,抵达肃州后可遣人登门,或能得几方良药。”
林珩放下竹简,沉吟片刻道:“传言祖上得天人相授,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那家?”
“确是。”提到这一族,智陵谈性颇浓,“天人之说是传言,活死人肉白骨也无人亲眼得见,但费氏确有良药,三颗救活重伤的先君。此事传出,费氏良药万金难求。”
林珩对费氏传言不置可否。
智陵出于好心,他领受对方好意。
“回到都城后,时机恰当地话,我会拜访费氏家主。”林珩语气平淡,毫无迫切之意。
“公子,事情宜早不宜迟。”智陵劝道。
“我知。”林珩抬起手,示意智陵稍安勿躁,“求药一事传出,必有人加以阻挠。为免横生枝节,谨慎总无大过。”
“公子担心有狐氏?”想到有狐氏的跋扈行径,智陵面色微沉。
“有狐氏不足为惧,有人更需要当心。”林珩侧头看向窗外,语带嘲讽,令人捉摸不透。
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洒入室内,在地面铺开扇形光影。
光影覆上衣裾,水波状荡漾。
乌发垂落肩后,映衬苍白的肤色,能看到泛青的血管,愈显少年瘦削病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