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箭。”

箭矢架上弓身,几人同时爆发力量,需牛马牵引的机关被转动,弓弦拉满。

甲长咬牙盯准林珩,双臂用力,虎口勒到出血。

“公子珩!”

吼声随风送出,林珩似有所感,立即收紧缰绳。黑马奔出数步,破风声擦身而过,未能击中目标。

林珩转过头,就见一枚巨箭斜钉在地,箭头完全没入雪中。

“公子小心!”黑骑迅速聚集上来,护卫在林珩四周。

“无事。”林珩仰望城头,捕捉到孤立的身影,未因袭击愤怒,反而道,“郑有英雄,可惜。”

几名甲长并肩而立,血沿着手指流淌,淅淅沥沥落在脚下,冻结成一团团暗红。

望向骑兵簇拥的公子珩,想到他年少亲征,一路摧枯拉朽,今日兵临城下,再观至今躲在宫内不肯露面的郑侯,几人都感到心灰意冷。

“当日猎场,晋侯言公子珩继承国祚,晋必蒸蒸日上。君上诸子无才,郑将衰微。”

一名甲长拔出佩剑,俯瞰逃出城的郑人,剑锋横过脖颈。

“君上损英勇,再无豪迈,郑将亡。”

剑锋划过,血光飞溅。

几名甲长心怀忧愤,自绝于城头之上。

郑侯宫内,侍人婢女惊慌逃窜,再无人看守珍夫人和蛊医。

一道身影逆人流而行。

他做侍人打扮,衣袍却不怎么合身。混乱的人群中,他身形灵活,三两下绕过回廊,来到珍夫人所在的偏殿。

和嘈杂的殿外相比,室内显得异常安静。

来人扫一眼空旷的前厅,立即绕过屏风去往后室。

果不其然,珍夫人和蛊医都在。

一人手中捧着毒药,另一人拿着引火的工具,分明是要将宫乱再推进一步。

“见过夫人。仆名庸,奉公子珩之命护夫人安全。”不待珍夫人讯问,来人取出一张绢,主动亮明身份。

珍夫人接过绢布,看到上面的印章,知晓不能作假。

她认真打量着庸,沉声道:“你不是晋人。”

“仆乃越人,受公子珩调遣。”庸实话实说。他潜伏在岭州城近半生,除了传递消息,都快忘记自己是一名甲士,曾经刀刃染血。

“公子如何吩咐?”

“公子命仆护卫夫人,送夫人出城。”

“仅凭你一人?”珍夫人皱眉。

“仆有死士十人。”

珍夫人考虑片刻,摇头道:“暂不出城。公子要收郑土,郑侯不能留,郑国氏族也该杀。但人言可畏,此事不能沾染公子。”

“夫人的意思是?”庸心头一动,看向珍夫人目光闪烁。

“召你的死士进来,我来动手。”珍夫人手执陶瓶,瓶中是蛊医配制的毒,见血封喉。

惊慌的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传入殿内,她却面带微笑,仿佛乐见这种混乱。

“君侯薨,郑侯难辞其咎。我为君侯妾,为君侯报仇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第六十四章

烈焰滔天,半座岭州城被付之一炬。

房屋建筑成片坍塌,道路两旁尽是残垣断壁,昔日繁华的都城变得满目疮痍。

清晨时分,寒风骤然凛冽,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火光熄灭,城内腾起大片黑烟,一道道烟柱扭曲上升。

伴随着轰然巨响,矗立四百年的太庙轰然倒塌。建筑塌陷的一瞬间,尘土夹着碎雪漫天飞扬。

逃出城的郑人驻足原地,望向遭遇火焚的岭州城,泪水滑出眼眶,冲淡了熏满脸颊的黑灰。

号角声响起,继而是隆隆的马蹄声。

郑人失魂落魄,明知来的是晋军却无一人逃跑,都颓丧地站在原地,神情麻木,一动也不动。

寒风呼啸,雪花落在身上,刺骨一般地冷。

号角声持续不断,苍凉豪迈,直透云层。

马蹄声犹如雷鸣,大地为之震颤。

玄鸟旗迎风招展,一面又一面图腾旗闯入眼帘,刺痛了郑人的双眼。

一匹黑马越众而出,马上是一名不及弱冠的少年。姿容俊逸,气质凛若冰霜。周身笼罩着彻骨寒意,近乎压过风雪。

一人一马经过时,人群下意识退避,自行让开一条通道。

人群背后,一名裹着斗篷的老人连声咳嗽。望向马上的林珩,独眼中短暂浮现亮光,又迅速沉寂下去。

斗篷遮挡下,老人胸前挂着骨链,手握一把铜匕。匕首仅有巴掌长,却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真像啊。”老人喃喃自语,记忆缓慢流淌,走马灯一般转过脑海。

他想起了晋烈公。

战场上惊鸿一面,那位勇武非凡有霸道之名的晋国君主,同眼前的少年意外重合。

“晋出英主,莫非是天意?”

老人短暂陷入恍惚,匕首当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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