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齐啸川也挣扎着下了马,走进查看:“二哥,他的伤势?”
林擎还未回答,那大汉便用力抓住林擎的手臂,左右摇头,示意自己今日是难逃劫数了,他艰难地伸出手指了指路边一棵大树,林擎深吸一口气,还是将他和齐啸川二人搀扶过去,靠着树坐下。那大汉粗粗地喘了几口气,tຊ稍定心神,复又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林擎皱眉道:“兄台?你是想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大汉点头,又指了指林齐二人。林齐二人对望一眼,心下知道此人将死,就算是大奸大恶也该死得明白,到了如今这个时刻,不如将身份告诉于他。林擎便长话短说,三两句将自己齐啸川的身份,如何因为朝中新党势弱被卢昭义追杀而隐退襄州的事情简单说了。谁知那大汉眼中露出差异的眼神,继而又激动地浑身抖动起来,再次伸出手指,在沙地上来回摩挲,像是在写字。
林齐二人,接着昏暗的天色和歪七扭八的字迹,半认半猜地读了出来:“王韶王厚父兄。” 林擎只觉得自己脑中的弦嗡的一声绷了起来:“什么?你说你是已故王韶将军之子?王厚将军是你的兄长?”
大汉点头。齐啸川的情绪比身边的林擎更加复杂,他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什么!王韶是大宋的名将,神宗熙宁年间,就是王韶在王安石的变法之下献《平戎策》,招抚羌族,孤立西夏,在熙宁五年收复河湟,是宋朝有史以来在对夏战役中最成功的一战。而王厚将军继承父亲遗志,坚守宋夏边关。如今宋夏局势有变,虽然王厚与河州守将王赡数次上书请出兵收复失地,但都被官家以不想挑起两国冲突为由不予理会。但是无论如何,王韶和王厚乃是王氏一门,都是大宋的功臣,也是变法的坚决簇拥者。适才郑夔的巧妙伪装下,将这个王韶将军之子,说成了叛逆贼子,齐啸川脱身心切,居然一时冲动重伤对方。
齐啸川两眼圆睁,失声道:“二哥,我居然重伤王将军之子,我……我真是猪狗不如,居然还大言不惭要回朝重整旗鼓,如今…如今还有什么颜面去泉下见荆公!”他惭愧不已地看着眼前重伤不治的大汉,只见他倒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无奈地轻轻摇头。此时身后另一棵树下传来闷闷的笑声,三人才记起那个罪魁祸首被林擎绑了起来,他一定得意自己使的这一招离间计。齐啸川挣扎着爬了起来,刷地抽出林擎的佩刀,向郑夔冲去,却被林擎一把拦住:“三弟,你若杀了此人,便是让他的奸计得逞,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利用他作为人质,逃出这里再说啊!”
齐啸川的双手紧握,手中的刀锋发出嘶嘶的震颤之声,可是,在这寂静的午夜,还有一种声响浑入了众人的耳畔,林擎立刻警觉:“不好!是追兵要到了!快走!”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太监
齐啸川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林擎赶紧将郑夔从树上卸了下来,再次绑上了马。而待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齐啸川正伏在树边,嚎啕痛哭,原来是那大汉已然气绝。只见齐啸川突然咚咚咚对着他面前的沙地上死命地磕起头来,林擎一把拉住他,就往马上送,如今情形下,实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若追兵一到,顷刻间边可搭上他二人的性命。两匹马就这样,再次朝襄州的方向亡命而走。
凭着在离开韩营时,对马匹优劣的迅速判断,以及此刻背水一战的亡命之志,让林擎和齐啸川两人再一次甩开了身后的追兵。根据天色,此刻应该已近寅初,虽然担心齐啸川的伤势,可是仍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又疾行了半个时辰,便已接近襄州城外,视线尽头,城门的灰褐色轮廓隐隐露出。两人总算舒了一口气,将马稍稍放慢了速度。
齐啸川强忍身上的伤痛:“二哥,此番涉险,若你我侥幸能全身而退。从今往后,我…我都听你的!”语气中惭愧不已。
林擎勒住缰绳,回头看着齐啸川:“三弟,何必介怀,你我二人已如草芥浮萍,只盼能心照不宣,莫要再生嫌隙便是!我们此刻就回武行,带上弟妹和两个孩子,还去别处避上一阵,一切从长计议。我相信,天无绝人——”
林擎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发觉身后一空,他回头一看,是那被自己绑在马上的郑夔不知什么时候松脱了绳索,适才快速驰骋之时他无法施展,如今马一勒停,他找准机会边脱离了林擎的掌控。只见他以熟练的手法下地一蹬,从靴侧摸出一把短匕首,随后又灵活的一拉齐啸川那匹马的鬃毛,跳上马背,一手捏住齐啸川的咽喉,一手将刀尖抵住他的背心:“齐大人,对付林少卿我可能力不从心,但对付重伤的你我还绰绰有余!哈哈哈,你们两人如今还想全身而退?齐大人,你别忘了,你在营中重伤王韶将军之子,他此刻横尸荒野,韩营的弟兄只要把这事情一上奏,不日官家和太后便都知晓,你这下可成了大宋的罪人,哈哈哈哈!你说你还如何置身事外,归隐山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