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住处的时候他问她:“这里怎么样?”
她想了想,说:“我很喜欢。”
“那让你住这儿呢?”
“不愿意。”她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
“你想么?”乔勉反问。
程何钧还没考虑出结果,她淡淡地说:“如果你想,我就跟着你。”
他侧头看她,今天太阳很好,好到让人睁不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泛着柔光。车窗外的光影在树木枝杈间闪动,一亮一暗,她看向窗外,随口一句,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倒映在玻璃上的表情却那么认真。
如果你想,我就跟着你。
荒芜也好,贫瘠也罢,只要是你,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我愿意。
车开入一段山洞隧道,周围被黑暗和空旷笼罩,耳边是车轮碾在路面上的回声,他的声音却比之更加清晰。
“乔勉,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妈。”
她仍旧看着窗外,好奇这段隧道有多长,可车仿佛急着要去追赶光亮,没有多久便飞一般穿过漆黑冲入阳光之下,双眼因为突然的光明微微刺痛。
车再次驶进林荫道,树枝横斜交错地绵延向远处,杂乱又保持着某种秩序。冬天走到了尾声,再过不久,那些枯枝就会一点、一点萌发出新芽,一切又重新来过。
她看向前方说:“好啊,去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疗养院
旅程的最后一天,吃过午饭,他们从农家乐出发打车前往高铁站,并没有像来时那样选择长途客车。
铁路很快,一个多小时后到站,也许是累了,程何钧话很少,出站走了一小段路直接带她坐上辆公交。
里面只有零星三五个乘客,要么看手机,要么看风景,无人注意到他们。车平稳地沿公路驶去,时不时路过大片别墅区或类似公园的景观场所,不知要开往哪里。
车报了三次站,到第四次时,临开门前程何钧才低声说:“到了。”
这一片空旷静谧,没有高楼和拥挤的住宅区,周围种的都是常绿乔木,让人有种春意盎然的错觉。
两人走了大约两三百米,转过一侧围墙,几栋白砖红瓦的小楼进入视野,门口立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华怡康复中心。
乔勉随他进了其中一栋,电梯行至三楼,刚下来,服务台内一名护士打扮的人颇为熟络同他打招呼说:“程老师?今天怎么又来了?”
“嗯,看看她。”
护士看了乔勉一眼,说不清是怎样的眼神,她笑笑说:“何阿姨这些天状况还不错。”
“那就好,多谢你们照顾了。”程何钧点点头,走到服务台前拿起笔填写什么,护士又取出一张递过去,他五指轻按在纸上,转了个圈,正朝乔勉。
特殊病患访问单。
她捏着服务台上固定着的圆珠笔,一行行看下去,白纸黑字都在眼前,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了点什么,她皱了皱眉,直接在签名栏写下名字递给了护士,程何钧已经把所有探访手续办妥,斜靠在台前等她。
护士给了两人两张通行单,程何钧熟门熟路地带她往里走。
窗户将阳光切割成一个个格子,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直达尽头的咨询台。
咨询台后方是道灰白的铁门,像一张拉开的网隔断了两边,偶尔有歌声或者交谈声从那边传来,不像一个世界。
咨询台的人看了眼通行单,起身给他们开门,钥匙旋转扭动,那扇铁门像鸟笼的出口,短暂开启又重重关上。
她只背了个垮包,路上也没买什么,不由斟酌道:“我空手见她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的。”
“会不会穿得太随便。”
“没事。”
走了没几步路,程何钧停在了307病房门口,他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走到窗前,房中人的面前。
“妈。”
乔勉立在门口,觉得有些突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里面的人逆着光,穿一身灰衣,好似被时间遗忘,慢慢褪了颜色。
“来啦。”
“嗯。”
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乔勉,自顾自地摆弄桌上的收音机,调频到某个电台,飘出舒缓轻快的乐章。
程何钧的声音盖过音乐,低沉缓慢:“妈,有个人,我想让你见见。”
“刘医生么?我可是天天见她。”
“不是。”
“同学?不好好学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她笑了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儿子,神色平静。
程何钧长得并不是很像她,唯一相似的也只有眉眼间有些深邃的那一小段,或许的确像他父亲更多。
程何钧转眼看向门口,她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乔勉笔直地站在门框下,纤细修长,像幅画一样落落大方,她说:“阿姨你好,我是乔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