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对面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了:“你把你跟程何钧的事告诉童凌嘉了?”
“怎么?”
“哦,没怎么。”那头,潘昊诚稍稍沉默了一下,“她问我要了点他的信息,说可以帮着找找。”
乔勉内心不由一动。
潘昊诚问:“她没和你提过?”
“没有。”
潘昊诚在电话那头调侃道:“她和我说,要是一个月找不到人她就去报警,是不是来真的?我倒要谢谢她了。”
乔勉缓缓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她知道,童凌嘉是故意不问自己的。
这就是她的态度,我可以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也许是种无言的感动。
“随她去吧。”乔勉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说得很潇洒。
今天,离两年之期还有十二天。
“随她去?”潘昊诚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微妙:“你不打算找了?”
她直言:“我想结束了。”
“你要和那个人在一块儿?”
“我会认真考虑。”
对面不说话,听筒里传来很轻微的呼吸声,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里的不快,甚至说不爽。
“乔勉,你非要把自己过这么拧巴?”
“我觉得我过得挺好。”
潘昊诚哈哈笑了两声:“不是别人,偏偏是他。你说你没想过一直等下去,你说想结束了,到头来全是假的,他就是个影子、替身!对那个人公平吗?你问问你自己!”
“你说完了吗?”她慢慢吸了口气,回得若无其事。
潘昊诚抬手在乔勉看不见的另一边指着,话语冷硬而愤怒:“我没说完,乔勉,你跟程何钧真是一类人,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嗯。”乔勉说,“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电话没有挂断,两人之间本就透亮的窗户纸被这一句彻底捅破,突如其来。他以为是自己话说得重了,令她觉得难堪。于是他又让步了、退缩了,想马上解释什么,可他张着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乔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潘昊诚,谢谢你。”
仿佛一声沉闷的枪响,他的解释、补救和小心翼翼全部戛然而止。
她的道谢,是在拒绝。
明知徒劳还去坚持,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白费力气。
他坐在车里,转头就能看见图书馆的大楼,他握着手机缓缓靠上椅背,心揪得发疼,却在疼痛里感觉到某种轻快的解脱。
你如果爱上一朵云,就注定要筋疲力尽,因为她总是随风走,拼了命才能追上,因为她总是高悬天边,伸手却永不可及。
今天恰逢节假日,图书馆五点闭馆关门,临到点的时候读者已经陆续离开,乔勉便提前到更衣室去换工作服。
更衣室内一排排柜门紧闭,没有其他人进出。她看一眼手机上的未读信息,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到了?”
“我在二楼阅览室,没看到你。”
“我在换工作服。”
“那我去门口等你。”
“没事,我正好要回服务台拿点东西,你在那里等我。”
“好。”
她从更衣间出来,走员工通道进了阅览室。
窗外车流的喧嚣奔涌而过,将她的脚步声隐没了,乔勉走向服务台,外面马路上突如其来地一声鸣笛,令她下意识地抬头。
一切沐浴在夕阳里,斜前方的位置,曲扬正坐在那里,轻轻翻着书页。
阳光下的轮廓和曾经的一幕刚好重叠。
乌云、潮气、人间游戏。
盛夏的一阵雨淋漓落在身上,她迫切的,有种流泪的冲动。
没有人做错什么,只是我们之间全是不凑巧。
乔勉放下书错身坐进了服务台,在他看不见的高台后,低头掩面。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你留恋的是什么?一段回忆?还是一个影子?
潘昊诚说得对,她始终不肯放过自己,和曲扬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抓住最后那点东西。她很害怕,怕那段记忆淡了,怕生活中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都脱节,就像碎了的缸、烂掉的鱼。
分开不可怕,忘记才是。
见到乔勉,曲扬还是决定先把车开过来等她。
他的车停在隔壁,乔勉收拾好东西下楼,他正靠着车身冲她笑。
上午做了台很急的手术,午饭都没吃,一上车曲扬就问:“去哪儿吃饭?饿死我了。”
乔勉回:“都可以。”
车子发动,微微震颤,他打趣说道:“别告诉我你想吃麻辣烫就行。”
她浅浅一笑,有些勉强。
曲扬直视路前方并没有注意,他说:“去城市广场吧?你看看想吃哪家。”
“嗯。”
车内很安静,他似乎忘了开音乐。天色渐暗,开至半程,外面竟tຊ飘起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