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好握在手心的笛子咕噜噜跌落在地,许应书蓦地从阮程娇心口收回手,耳尖微红。
她愣神不知所措,得了空隙的阮程娇压根没有注意许应书的异样,只一夹马肚,得得地往外冲了出去。
有近卫军在陛下身边,她并不担心。
但若是陛下再露出昨夜的那种神情——
阮程娇心中惶惶不安,忽得想起早些年母亲未离世时与她说过的话。
「元苏这孩子并非普通人,此生若入天家,多会损耗心神,易沉浸在血腥刺激之中寻求安稳。」
「程娇,你答应娘,此生绝不可与她再生牵绊。」
她起初,其实并不明白娘话里的意思。直到娘去世,直到她追着元苏的脚步,一同丈量过边疆荒漠,一同纵马杀敌。
在那些月下剑舞的夜里。
在元苏为她一次次挡了剑伤,却还笑着安慰她的时候。
她终于明白了娘话里的深意。
三年西南时光,纵使充实依旧,她却并不开心。直到听闻那些大臣纷纷上奏,请求元苏广纳后宫的时候。
她在娘的坟前跪了许久,方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京。
可是—
可是,凤君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了忆。
她的回京似是一场笑话,既然她成不了他,那就做陛下最为锋利的剑。
阮程娇眉心紧皱,快马加鞭的朝云台山方向而去。
第33章 装睡
“阮......”回过神来的许应书一愣。
男子为官, 在大晋并无先例,况且他一副女郎装扮,只怕是佯装女子。如今她意外识破这个惊天秘密, 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再称呼他为将军, 忙纵马也追了上去。
官道上尘烟四起,一前一后两匹马得得的马蹄声很快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队伍压住。
阮程娇一拉缰绳停住□□的马匹,怔怔瞧着一身戎装的元苏靠近。
与三年前,并无二致。
他眼眶蓦地泛酸, 却又强忍住,低垂下头, 思来想去,万般思绪也只化作一句, “陛下, 凤君已然安全回宫。”
“嗯。”元苏颔首,她如今的神情远非整日端坐在金玉宝座上的冷肃。眉目飞扬,犹如出鞘的利剑, 泛着慑人的光。
阮程娇最是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元苏。
若非低垂着头,几乎很难瞒得住旁人。偏许应书不同。她骤然知晓了阮程娇男扮女装的事, 心中正是猜测万分,极为注意阮程娇的一举一动。
她看得明白,心中不免生出些唏嘘。
世间多情,人最无情。不喜不爱偏装深情,是为无耻。动心已久又强压情愫,是为苦衷。
她不知晓阮程娇有什么不可说的缘由, 一直隐瞒身份陪在陛下身侧。但以她在云台山所见,只怕阮程娇会情苦。
她本就是文人出身, 这会再看默默跟在陛下身后的阮程娇,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宫,大理寺和刑部当即就将活捉的几个头目锒铛下狱,多方审问定罪。
到入夜之时,元苏放有时间缓口气。
她疲累至极,困乏的泡在御池里,还没片刻功夫,便后仰着枕上崔成在御池壁叠放好的棉巾,沉沉睡了过去,
“陛下。”候在外的崔成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元苏出来。他忖了忖,召了几个规矩的內侍,几人一同有序地往御池里去。
轻而缓的脚步在屏风前站定,崔成稍稍瞧了眼屏风那边的动静,见陛下还睡着,忙低了声,“陛下。暖阁已经备好,请陛下移驾歇息。”
“......暖阁?”元苏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她几乎一个日夜没有休息,又在云台山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会鬓间发懵,昏昏沉沉地不愿醒来。
“陛下?”
崔成小心出声,屏风那头却没有半点动静。过往他也见过这样的情形,每回都得凤君前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唤醒的陛下。
不多时陛下就会强撑着精神回暖阁歇息,而凤君亦是冷清如仙地独自回福宁殿去。
如今凤君失了忆,也不知能不能与过往一样,成功唤醒陛下。
他心中喟叹,转身遣了个內侍匆匆往福宁殿而去。
长长的甬道,因着天色渐暗,早就点上了灯笼 。
福宁殿门外更是光亮,內侍匆匆禀了缘由。颜昭哪里还坐得住,坐着凤仪车便往庆元宫去。
他忧心忡忡,连带着候在身侧的椿予也紧张不已。
“凤君莫要担忧,有些事就是在不经意间慢慢回想起来的。过往您做得到,今日也一定可以。”
“陛下......一旦睡熟后,很难中途醒来吗?”颜昭听得越发忐忑,他倒是想忆起过去,偏偏怎么想脑海里都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