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颔首道:“我会让人转达。”
所有人离开后,老大夫抱来一坛酒,牵起老伴的手,两人望着贴上“当归”两字的柜子,默默地依偎在一起,眼泪簌簌而下。
回到府衙,方子衿拧开木匣子上的锁,匣子里盛放着几封密函和一块伪造的知府关防大印。
宋回放北蛮人入住千阳为实,一再拖延北蛮进攻也是事实,他利用北蛮想“不废吹灰之力拿下千阳、扶城、汾城、泉陵”的心理,给千阳争取到三年的喘息时间。
但千阳剩余兵力不足一万的劣境,也是拜他所赐,就连郑侍郎发放的赈灾粮,也被他抽取一半,藏在山洞里。
在他的干预下,爱民如子的赵成业不得不默认宋回传达假圣旨的做法,以另一种形式驱逐想要求生的年轻人。
林青青无法评判宋回。
从原著来看,北蛮一举夺下千阳、扶城、汾城、泉陵四城,宋回的所作所为无疑罪大恶极。
可从宋回的角度,他想救的只有一个千阳,为了千阳,虽九死其犹未悔。
府衙监牢。
赵成业踏进阴暗潮湿的牢房,脊背像被巨石压弯了般,灰扑扑的常服袖摆掸开桌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放下怀里的酒坛。
“这是你当任少尹那天,亲自酿的酒。”
昏沉的油灯发出嘶嘶之声,宋回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头发好好整理过,神色如常:“大人,我爹娘他们还好吗?”
赵成业如实相告:“方将军没带兵,取东西时也未过多打扰,伯父伯母一切安好。”
宋回干裂的嘴唇向两边扯开,拉出苦涩的幅度,愧疚道:“多谢大人为我求情,给我父母留了一片清静,宋回愧对父母,也愧对大人。”
赵成业为他倒酒:“在最想要守护的东西面前,谁人能不犯错。”
“临崖勒马收缰急,船到江心补漏迟,一步错步步错。”宋回连着痛饮三杯,内疚也好,追悔也罢,倘若能再来一回,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想祝大人高翔远引,余生逍遥,但千阳不能少了大人。宋回此去,再无往生,往后一切便劳烦大人了。”
寂静之中只有宋回的饮酒声,片晌,赵成业疑惑道:“你话里有话。”
瞧见宋回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赵成业倏然起身:“你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假传圣旨的确是我所为,与你有何干系!”
宋回说:“大人啊,若非我从中作梗,你又怎会被逼得走到假传圣旨这一步。我回不了头了,但你可以。我信不过方将军,我只信你,信你能守下千阳。不知大人为何转变态度,坚信朝廷没有放弃千阳边境,我却信你不会骗我。”
他手指颤抖地举起杯子,笑出眼泪:“敬大人前程似锦,敬方将军不负众望,连战连捷,再创昔日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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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林青青离开千阳的日子。
方子衿牵着林青青的白马,一路送她到千阳城门口,他脚程比林青青快,却刻意放缓脚步,高高束起的长发在身后轻轻摇晃,发丝被风吹乱了些,显露出颀长瘦削的脊背。
谁能想到这个清瘦精致的少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能恃险若平地,也能独倚银剑凌清秋。
林青青望着突然站定不动的身影,出声道:“朝堂有人怀疑影首身份了,我不能再返回千阳。影五留给你,若有急事,将书信交予他,三日必达。”
方子衿老老实实点头:“哥哥,一路平安。”
“保重。”
道完别,林青青策马离开,留下一道亮丽的红影。
“将军!”沈残雨狂奔而来,喘着粗气道,“出事了……”
……
方子衿祝她一路平安怎么就那么瘆人呢?
林青青心思活络起来就有点控制不住,一路上凝神防范着四周,稍有点风吹草动,都要精神紧绷,多观察两眼。
千秋宴还未开始,林青青便收到了唐尧的回禀。
唐尧调查慕丞时果真查出一些猫腻。
慕丞时盗用身份的书生于月前遭厄,半道陨命。派往东胡的探子拿着画像去寻,经辨认,现在的慕丞时的确是东胡人。
春考中榜的才子背景皆会被严格调查,若没有于严秉打掩护,慕丞时混不进来,他是于严秉的学生,又于月前换的身份,光是这两点,于严秉便摆脱不了与东胡人勾结的罪名。
但林青青还需要一份罪证,一份让于严秉绝无翻身可能的密函,也为了给镇国将军洗清污名,她必须拿到这份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