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为何会误以为靠她肩上的人是吴铮?
若吴铮只是一个下属,哥哥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他二人身份悬殊,吴铮以下犯上,是杀头之罪,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干不出这种事。
除非……曾经有过……林青青放纵过他,所以才会生出那样的想法,以为是吴铮在大庭广众下那样……
方子衿用力克制心底的杀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却在微微发抖。
还有别的可能,只要他再细心想想,定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哥哥不喜欢人近身,但吴铮不一样,是值得哥哥信任的,此人跟在哥哥身边,能自由出入太璟宫。
他不在的四个月里,只有吴铮陪着哥哥。
一个正常男子总会有那方面的需求,哥哥说过对女子不举,若哥哥喜欢的本来就是男子,身边又只有吴铮能够信任。
越是深想,方子衿的脸色就越白,握成拳头的手掌在微颤中逐渐松开,细微地,又不由自主地搅动手指,不安转动的眼眸像个迷路的孩子。
在那个能让他发泄敌意的人离开后,他渐渐迷失了。
迷失在没有任何标志物的冰天雪地里。
他到处找,就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很冷吗?”发现方子衿的手在抖,林青青握了握他的手掌。
少年冰冷的手僵硬地反握住她,仅剩一只也极度漂亮的眼眸,燃烧着一层让人无法理解的绯红。
“哥哥,现在是亥时。”
林青青看了眼刻漏,“是亥时。”
“我明日便会离开宣国,下次回来亦无法逗留宫中,今日是我最后一次留宿太璟宫。”少年执起林青青的手放在他的腰封上,“亥时离明日上朝还有四个时辰……”
方子衿的话没有说完,林青青便收回了手。
她以为这是少年为了去月氏,故意这么说的。
就像那次在御膳房,为了阻止殷知云入宫,阻止另一个人取代他的位置,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想去月氏,便去罢。你执意去月氏,定是经过充分考量后做的决定。掌兵的是你,你才是那个即将出战郇州的统帅,朕不该干涉你的决定。望你能在派兵郇州之前回来,朕等着你亲自收复郇州。”
少年眸中的冰雪散了,那个找不到路的孩童终于倒在了雪地里。
“多谢陛下成全。”
林青青握着他冰冷手指的手却没有松开,捂暖少年的手掌,将他的手放回他的衣袖中,“朕阻拦你去月氏,耽误了你足足五日。你若肯放弃,说明月氏之行绝非必要。”
“但你不愿意放弃,那便代表着这件事对你而言十分重要,是你计划当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林青青吩咐影二拿来毛绒氅衣,披在少年身上,帮他系上领口的绑带。
“衿衿,放开手脚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朕相信你能做到。”
少年偏着头不愿意再看她,却忍不住问:“若我会死在月氏呢?”
若他没有办法回来,没有办法去收回郇州,若月氏之行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局,林青青费心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在他身上耗时耗力花费出的心思,便也全浪费了。
即便这样,也愿意让他去月氏吗?
林青青神色自若,语气平缓得让人听不出她真正的意思:“便是死在月氏,朕也能为你收尸。”
“我活着的时候,哥哥尚且看不上。死去的身体,便不要派人来寻了。”少年手指放在氅衣的绑带上。
他想解开这件衣服还给林青青,想说自己不需要。
可手迟疑了半晌,也没能解开那一缕绸带。
身上很暖,刚刚焐热的手却很快被寒风冻僵。
这双手养了很久,用药膏细细地祛了疤。
可是一被冻红,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便会显露出来,它们不会随着皮肤一起冻红,顽固地呈现着本来泛白的色泽。
方子衿放下手。
“陛下那日写的和离书,可否再写一份?”
***
数日后,
月氏王储殿。
霍迎怀抱金丝虎,用下巴胡乱磨蹭金丝虎金橘色的脑袋,把金丝虎蹭得面目全非、暴躁地磨爪子,才懒洋洋说道:“真不懂你们宣国人,好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位子不要,非要和离,来这里做一个亡命徒。”
霍迎瞥视对面主位上的红衣少年,笑吟吟道:“仅仅为了应对那些尚且不成规模的流言蜚语,值得吗?”
红衣少年肤色白皙,及膝长发用红色发饰装点着,发丝纤长飘逸,精致的眉眼苍白清冷,似傲雪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