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合影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那个教官以前就没来合影,只是今天他消失得更彻底。
真不知道这五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返校之前,我站在车门边看着学生上车,温西泠忽然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一旁。她问我,您去举报朱教官,没遭到什么质疑吗?
我更摸不着头脑了。我举报?我什么时候举报了?
她也愣了一下。
我突然怀疑这些学生是故意演那一出,引导我去替他们举报,结果他们高估我了。但我随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以我对温西泠和成桦的了解,如果举报这件事非做不可,他们不可能把希望押在我身上,毕竟我不属于他们的阵营。
至于教官为什么会消失,我无法下定论。他可能只是临时被调离,毕竟上辈子他也莫名消失了;但如果当真是被人举报,而温西泠毫不知情,那举报人估计是另一位主谋——成桦。
差点被遣返还敢去举报,胆子也太大了。
我教训了温西泠几句,她灰头土脸地上车了。刚上去,又跑下来:老师,还有件事。
我让她讲。结果她没头没尾地讲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而这些话只有一个主旨——让我去医院查胃病。
我整个人震了一下。
她说,我有个叔叔啊,常年胃炎不当回事,出去应酬都往死里喝,结果你猜怎么着?变成癌了呀!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个叔叔,我只知道,这个描述简直就是上辈子的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跑回车上。
她那些话分明是在提醒我,不要成为她那个叔叔。但她怎么知道我有可能得胃癌?又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这五天的每一件事都很匪夷所思。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这辆车上的 36 个人不是我的学生。但那怎么可能呢?
更奇怪的是,当我回到学校想要将举报信的事调查清楚,这帮学生又开始装失忆。这时候他们的演技又提高了不少。
但除了装失忆,他们的行为基本恢复正常。成桦把班长的头衔还给了贺文,温西泠也不再说胡话。世界继续沿着历史轨迹运行。
算了。孩子总有自己的小游戏。只要最后平平安安就好。
·
日子平静地过去了半年多,我也把自己照顾得挺好。
直到高二那个平平无奇的期中考,我正监考呢,突然有老师来换我,叫我去处理自己班的事。
成桦、郝墨川和张卓元旷考了,明目张胆地在一楼打篮球。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对篮球痴迷到了这种境界。
但后来,我又怀疑他们是在声东击西。那两天我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等成绩一出来,我吓了一跳——温西泠考了年级第一。
我没记错的话,她这个学期应该刚刚闯进年级前十。
上学期她向我提出当班长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有提任何要求。她受宠若惊了好一阵子,但那并不影响她当上班长后继续坚定地站在我的对立面。
她考试成绩的变化会与此有关吗?可是如果她进步这么大,我早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皋主任悄悄过来问我,你班班长……这段时间补课了?
这显然不是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我说,我去找她谈谈,如果她的成绩不真实,我肯定秉公处理。
我故意皱着眉头作出要唱白脸的样子,皋主任只好唱起她不擅长的红脸:好,好,你也别逼得太紧,别伤了孩子自尊心。
殷老师在隔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我。皋主任走后,她说,这个作弊作得有点不聪明了,怎么能直接考第一呢?
我说,哎,说我学生作弊麻烦举证啊。
她啧了一声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要秉公处理吗?
我说,秉公处理可不等于说她作弊。
她说,那她怎么考这么高?
我说,人家本来就不差,而且很努力。
这个理由当然不能说服她,因为我自己都没被说服。第一和前十差太远了。
可我仍然不认为温西泠会作弊。她虽然喜欢胡说八道忽悠我,但考试作弊这个行为背叛的并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的阵营。温西泠不会背叛自己的阵营。
可这位当事人本人表现得很心虚。
她打断了我的表扬,垂头丧气地说,这套题我刚好擅长,换一套题,我就不行了。
这其实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理由,但她不像在撒谎。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但这套题你确实会,对吗?
她没有躲开视线,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才点头。
我放心了。我告诉她我相信她。
她一愣一愣的,忽然目光越过我,没由来地问:您有吃药?您去看病啦?
我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我的药一直放在那儿,这学期她天天进出办公室,这会儿却突然长出一双发现药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