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从根上就是不同的,可以一起生长,但不会一起开花结果。
三天后便是返校日。
温西泠怕撞上成桦,特意提前到校,放下行李箱便跑到教室,确定成桦还没到,转身进了办公室。
赵奕民已经在那儿了。见到她慌里慌张地闯进来,他拖了张凳子请她坐。
“老师,我想……”她的话说到一半,又忽然心里一疼,舍不得说出后三个字,半张着嘴卡在那儿。
赵奕民看了她几眼:“不急,想好了再说。”
他任由她坐在旁边纠结,一边忙活自己的事,一边絮絮叨叨,像是在和她说话,但更像是自言自语:“这学期我有的忙了,你看,过两天就是六校四联,再过几天,估计月底吧,就是海一模,后面大大小小的考试一场接一场,中间都没有什么空闲。离高考也没多少天了,今天是倒计时 110……”
“我想换座位。”她说。
赵奕民停顿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换到哪儿?”
“和郝墨川换。”
“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去搬,一会儿郝墨川来了通知他一声就行,他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温西泠低着头,过了两秒,堵在心头的眼泪慢慢浮上来,她轻声问:“您都不问原因吗?”
“你们有你们的生活和隐私,自己把握就好。”他温和地看她一眼,“你们的选择我不过问,但如果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随时可以告诉我,我尽量去帮你沟通。你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做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高考。”
她鼻腔一酸,两滴眼泪滑出眼眶,而后仿佛冲破闸门一般泪如泉涌。
赵奕民也不劝,只是把桌面上的纸巾盒挪到她面前:“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什么过不去。温西泠,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成桦知道温西泠换了座位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并没有来找她。之后的那两天,他也没有和她说话。
六校四联结束后的某个课间,温西泠坐在座位上,面前幽幽递过来一张答题卡,她抬头,看见是笑嘻嘻的郝墨川。他指指空白的姓名栏:“你没写名。我刚问李恩语女生 14 号是谁,她说,垃圾桶出门右转。”
温西泠笑了一下,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今天是你发?平常不都是……”
“鬼知道啊!成桦塞给我就走了。”
温西泠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庆幸还是失落。但她转念一想,又随即释然。
是啊,他应该生气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她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失联,让他独自等了一晚上,他应该要生气才对。
可才过了两天,成桦那张写着“西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目标卡轰动了全年级。温西泠彻底凌乱了,他不应该在生气吗?不应该讨厌她吗?讨厌她的人怎么会公然写这样直白的话?
但在这件事过后,成桦再也没有打扰过温西泠。他不曾在公开场合提起她,有时在走廊上遇到了,也只是淡淡地避开视线。
赵奕民似乎猜到了温西泠的顾虑,他不经意地对她说:“你只管安安心心复习,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他没有说“你们”是谁,但温西泠好像明白了他所指。
她担忧的事确实没发生。成桦从未给过她难堪,两个人不得不打交道时,他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能搭把手也毫不吝啬。他对李恩语等人的态度一直没变,同样,那几个男生也并未疏远温西泠,偶尔她的水壶落在茶水间了,他们还会替她捎回来。
哪怕是拍毕业照时,温西泠再次不和他商量就往他身上靠,他也一如既往地温柔,绅士地搭住她的肩,笑着配合她拍完了那张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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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回到拍毕业照这一天,温西泠有些唏嘘。
成桦说,他爸爸见过她了。这意味着,她的替身也跟着成桦去吃了那顿海鲜火锅。
这个世界可能有千千万万种变化,但成桦和温西泠客观存在的天壤之别不会变。只要她去吃了那顿火锅,她一定会深刻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鸿沟;只要她意识到了,她一定会故意不去赴约;只要她不去赴约,那么,这个世界的成桦,也一定承受了同样的伤害。
“嘿!”成桦的手忽然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她被拉回现实,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阳光底下,他深褐色的眼瞳比平时更浅,让她想起“皆若空游无所依”的鱼。
她冲他笑:“没想什么。”
她只是在想,生活是现实的。但是,连穿越和循环这样梦幻的事都发生了,那么此刻,她就不能再让现实来伤害他们。
凌爽宿舍正在风雨走廊的五彩目标卡下拍照。成桦和温西泠的目光不由自主望过去,温西泠忽然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你不想回答,就当我没有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