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拉着萧匪石撒娇,眨着亮晶晶的眼儿:“只可惜姐姐素来是个爱清幽不喜热闹的,只喜欢乡野农趣,不爱这些个繁华景象,不然二哥哥一定也把你捎去。姐姐你说是吧。”
萧匪石屈膝而坐,抱着膝盖,低眉顺眼,只是轻轻点了头。
林沉玉单手把玩着玉萧,玉箫上垂着的穗儿甩到她手心,被她反手一握,拿着玉萧打萧绯玉的手,笑骂:
“真真是个财迷心窍的!这么想把你哥哥我送进京城那个火坑里?我在宫里三个月,每日天未亮就要起,陪着批奏折批到深夜,睡不够吃不暖的。与其过那种锦绣腐囊日子,我倒是愿意和匪石一般,寻一乡野,过着清幽的日子。”
萧绯玉嘟着嘴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串通好了?”
她提溜着杏眼:“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二哥哥是个没出息的,我却与二哥哥相反,我偏要往富贵地方走,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我福大命大,命里叠着富贵呢!乡野农舍哪里消受得了我?我以后是要做一品夫人的。”
说罢她笑眯眯趴在萧匪石的怀里:“姐姐你说是不是?”
萧匪石低着眉,柔夷轻抚她青丝,声音轻细:“是。”
末了,她认真的看着妹妹笑颜,补了一句:
“妹妹一定能长命百岁,万年富贵……”
*
这夜本该和往常一样,是个稀疏平常的夜晚,林沉玉喝了几杯就醉了,萧匪石扶着她下了小舟,进了屋里,将她放在床上。
“喝点醒酒汤吧。”萧匪石轻声道。
“不要。”林沉玉酒醉了,难得的撒娇。
萧匪石嘴角弯弯,搀着她起来,拿着被子替她垫在身后,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碗里的汤药。
林沉玉觑着醉眼看她:“上次议的亲,你怎么突然反悔了?我观察他人品德行还算不错,你们……本来也看对眼了啊……哇。”
她喝酒喝多了,吐了出来,被萧匪石用帕子接住了,她笑里带着些无奈:“缘分未到,我还有事未了,耽搁了人家到不好。”
“什么事?我……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啊……”
林沉玉强撑着身子看她,却觉得一阵眩晕,喘着气靠在床头,想攥住什么稳稳身子,萧匪石却猛然起身,她清秀出尘的脸上隐隐有泪光,在她耳边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你道歉做什么?”
林沉玉强撑着眼皮,萧匪石却推开门走了,咔哒一声,锁上门去。
她只感觉浑身失了力气,头越来越晕,门外隐隐有霞光……不,是漫天火光!
“林沉玉!怎么回事!你门外堆了柴火!浇了油!她们两个呢!”
“林沉玉!出来!”
“林沉玉!说话!”
哥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喘着气看火苗破窗而入一点点蚕食着屋里,从木架到桌椅到房梁,火舌窜满了屋子!屋里都是木头做的家具——这屋子是萧匪石为她挑的!那醒酒汤也绝非什么醒酒汤!而是要了她力气的软骨散!
萧匪石要杀了她!
这个念头如雷般炸响在她心头,她眼前是火光,心里是火,她不明白为什么!
“出来!”
林浮光破窗而入,看见了林沉玉,一把抱住妹妹就跑,可房子已经烧的摇摇欲坠了,就在他背着林沉玉要爬窗出去的时候,燃烧着的房梁忽然塌了下来。
“跑!”
林浮光一把将林沉玉扔了出去,林沉玉艰难的爬起来,只听见一阵轰鸣,她哥哥压倒在了房梁下面……
可那那房梁乃是合抱大树做成的,木头又烫,林沉玉根本挪不动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梁压在他身上,火苗窜过来吞噬着他……
林浮光只是睁着眼,眼里有血丝:“你快跑!”
*
林沉玉割破了手臂,疼痛抵着她,逼着她一步步的走出去,找人求援。
她们住的地方本就是萧匪石一手安排的,在荒郊野村,极为不便,等她找回来人救出来哥哥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活生生的压在火下炙烤,烧焦了一大片。他俊美的脸,有一半被烧毁,后背一大块已经烧熟了……
林沉玉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看着他们割下哥哥烧水的皮肉,那气息,她欲呕又止,从此之后,再难食肉。
特别是炙烤的肉。
“萧匪石!”
林沉玉喘着气,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走出宅门,她眼眶全红,血丝狰狞。
此时尚未黎明,她看见远处小小的一弯桥架在河道上,水静汨汨的流着,才亮的天光照的那水一层雾一层明,一层黯。水坑里倒影着西边月的残影。雨后石板被洗刷的透亮,夜的凉气和花香缠绵到青石板的桥上,萦绕在萧匪石的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