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草民为您施脉的结果是,您身体康健,并无不能生育之疾。”
霍迟屏退了医师们,冷笑道:
“督公!圣上身体康健。那么敢问三年前,您让张岱松为圣上施脉,诊出皇上龙体有恙一事,如何解释?”
三年前,可是萧匪石亲自带着张岱松去给帝王看病的。
萧匪石面容不变:“许是诊断有误,许是当时有恙,如今自愈了,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篡改了诊书!”
霍迟从圣上案前请下那张被扣去字的诊书,甩在萧匪石面前,他咄咄逼人:
“当年,张太医诊断的结果应是皇上龙体无恙,被你改成了龙体有恙!害得太子被废,贵妃遭戮,你好大胆子萧匪石,上欺天子,戕害皇孙,此罪当灭九族!”
萧匪石依旧冷静如山:“若说我篡改诊书,证据何在?我的字迹,和张太医的笔墨章法可是完全不同。”
霍迟冷笑,眼里流露出早有预料的光芒:
“来人,带人证,当年的宫女绿珠!”
*
人,血淋淋软绵绵如肉条,被泼了凉水刺醒,当做拖布拖出了牢笼,扫过地面,留下猩红淋漓的墨痕,她被人穿上厚厚衣裳,遮住血淋淋伤害,再丢在了圣上面前。
绿珠跪在那儿,只瑟瑟发抖。
她早间出门带着茉莉买菜,却被几个士兵带到地牢里,不由分说的毒打了一顿,好像是关于她私改诊书的事情,她痛极,便全部交代了。
她最擅伪造人笔迹,无论是张岱松还是林沉玉都可以,这些事情都是她受萧匪石指使做的。
绿珠已经痛苦到麻木,又重新说了一遍,浑浑噩噩:
“是督公指使…当年拿到手的确实是圣上无病,可督公让奴才将几个字换去了……”
“原本是,圣上身体无病,无有隐疾,易得子嗣。换成了圣上身虚无精,应有隐疾,难得子嗣。……”
人证物证俱在,一齐指向了萧匪石。
萧匪石定定的看着绿珠,眼里无喜无悲,连眼皮都未曾抬一瞬,似乎这件事,和自己无半点关系。
他甚至有点困倦——批改奏折,熬了一夜了。
*
行宫正殿,安静了片刻。
寂静以砚台碎地声告终,红的朱砂墨,泼了一地,顾螭起身,扫掉桌上所有东西,眼里迸裂出暴怒的火焰,攥紧拳头恨声道:
“萧匪石,狗奴才!你骗朕骗的好惨啊!”
当年,他三宫六院嫔妃美丽,唐贵妃为他生下的太子也十分乖巧,绿汪汪的眼如潭水清澈,总是抓着他的衣摆,奶声奶气的喊父皇。
他几乎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直到那日,张岱松为他把脉,萧匪石献上诊书。
【圣上身虚无精,应有隐疾,难得子嗣。】
晴天霹雳。
怪不得十三年来,唯有唐贵妃孕,其他宫人都怀不上,原来是他不能生!那唐贵妃生的,就是野种无疑!
他暴怒之下,杀了唐贵妃,又杀了太子。
应有隐疾,难得子嗣。这八个字就好像一个枷锁困住了他。没有子嗣,他拿什么传承江山万代?
顾螭正浑噩时,听见了宫里的传言:
“先帝似乎就是因为圣上不能生育,才选圣上继承皇位的……”
顾螭如梦初醒,只觉得汗津津心里发寒,他出身卑贱,父亲只是一个清闲王爷,母亲是一个卑贱妓女,他出生时险些被掐死,没有人瞧得起他
直到先帝,朝他伸出手,抱起了他。
先帝将他视作亲生子养大,将江山社稷都传给了他,把他从一个私生子,捧成了帝王,养育提携之恩,比天还高。
可现在告诉他,先帝是因为他不能生育才选他为帝王,他怎么不信啊!
直到萧匪石查到顾盼生,这个人的存在,彻底打破了顾螭的幻想:
“圣上,先帝其实另有幼子。”
顾螭悟了。
先帝并不是喜欢他,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巩固皇位的工具罢了,顾盼生太小,继承不了江山,先帝已去,这正统血脉青黄不接之间,南朝需要一个傀儡,暂时坐坐皇位,管管江山。
傀儡怎么配生孩子呢?
那可是他顾盼生的天下!
他在金銮上狂笑三声,有泪如潮。
什么先帝和他情同父子,都是骗他的!都是骗他的!骗他的!
那他还当什么的好皇帝?他不当了!他要享乐,他要惟心所欲,他撒手不管了!
万事无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
他在酒色中泡了好几年,性情大变,将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功业抛进东流,就在他打算醉生梦死到老时,忽有人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