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驾车便要走。
林沉玉刚想开口阻拦,却听得燕卿白不紧不慢的声音:
“阿弟,可这是木姑娘的意思。”
*
“你的意思?”
燕洄白了脸,回头掀开帘,一字一顿的问她。
林沉玉静静的看着他,月光漏进来,照见她双眸明如霜雪:
“你觉得,我会做我不想做的事吗?”
燕洄掂了掂肩上的褡裢——他忽发现,自己给林沉玉买的小吃,似乎已经冷透了。
他眨眨眼,只强笑:
“好好好,合着是你们两个欺负我,有事儿是单瞒着我一个人啊。”
他笑着,眼却似钩子勾着林沉玉的脸,生怕错过她丝毫的表情波动。他在等她也笑一笑,告诉他这秘密,道一句,哎,刚刚和你开玩笑的呢,咱们两个的交情,怎么会瞒着你呢?
可林沉玉不置可否,只低了头。
他不信邪,低着头探进车厢内,灼灼的平视着她,枯笑道:“啥秘密啊,能与我哥说,就不能与我说吗?”
若不是燕卿白偶然发现,林沉玉也不会对他言,她不愿意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记忆,她只想埋在心底,只得叹口气,道了句抱歉,又宽慰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燕洄,我就是去休息几日,你替我好好照看着桃花他们,好不好?
燕洄闻言,只感觉心也冷透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两男一女,孤夜眠时纠缠在一起,生出了微妙的气氛来。林沉玉坐车内,燕卿白在车旁,燕洄在马上朝车里望——
唯有燕洄能看得见林沉玉;可偏生互不相见的林沉玉和燕卿白之间,多了层燕洄所不知的默契。
他与他至亲至疏。
他与她若即若离。
她与他又另生隐秘。
燕洄率先打破沉默的,他放弃的利索,既然林沉玉不愿,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只扯下车帘,漠然看向燕卿白:
“你的府邸在哪儿?夜里不平安,我送她过去,你回衙门休息。”
燕卿白仔细的将车帘掖好,不让风钻进去侵扰她,继而抬眸温和一笑:
“那就多谢阿弟,替我护送木姑娘了。”
*
燕卿白的府邸在城外,正临着一处僻静寺宇,寺宇的僧人乃是律宗高僧,以戒为师,以苦为师,自给自足,不通人间香火。因此府邸,并无游人进香的嘈杂之扰。
进京赶考的贫困读书人,大多是对寺院道庵,有或多或少的好感的。只因书生家贫无银住店时,去寺院道庵却可以免费挂单,住宿且不论,一日三餐还能由僧家供给。
燕卿白遂挨着寺院,在此处安置了府邸。府邸后便是农家庄园,良田百顷,果园葱郁。河流绕萦,山清水秀。
燕洄纵使不满他兄长,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府邸确实是调养身子的好去处。
他一路驱车,到了门口下了马,掀开车帘,臭着脸道:“赶紧的下来,快去休息。”
林沉玉见他催促,利落的往下一跳。
燕洄又不顺眼了,开始挑刺道:
“你跳什么的跳,本就身体抱恙了,还跳,没轻没重摔了怎么办?”
林沉玉也不是泥人脾气,瞪他:“你吃炮仗了?这么大火气?”
燕洄皮笑肉不笑:“谁生气了?我没生气啊,你们不过背着我有小秘密罢了,值当我生气吗?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林沉玉不理他,只道了句多谢,便敲门进去,燕洄冷着脸:“站住。”
“什么事?”
林沉玉刚回头,一个褡裢就被稳稳正正丢进怀里,沉甸甸的。她有些不解,拿着褡裢看他。
燕洄抱着胸,哼一声:“上次说好的咱们一起去吃的华山小吃,你爽了约,这次我又去华山办事,顺道给你买的。”
林沉玉微微一笑:“劳你费心,谢了。”
她要进去,又被燕洄叫住:“哎!记得热了吃!”
“好好好,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嘱咐吗?”
“没了,夜梦吉祥。”燕洄声音一低:“过两日我来看你,你也得替我瞒着燕卿白。”
“你来看我瞒着他做什么?你们不是兄弟吗?”
“咱两的秘密,单瞒着他不行吗?”
燕洄冷哼一声,上了马,亲眼看着林沉玉进了府邸,才扬长而去。
*
燕洄夜里横竖睡不着,只觉得心上焦身上燥,树影儿哗啦啦的挠着他的窗,窗外的猫儿凄厉嗷呜的叫啊叫——春天到了。
直到鸡鸣时分,他才恍惚睡去,忽有人打他一下,笑道:睡什么睡?你哥哥今儿成亲,快去喝喜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