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敦儒闻言,跪在地上,身后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弟子。
“大人!非是玉某不作为,实在是祖师之命不可违啊,华山派自全真七子中郝真人开山立派以来,传到玉某手中已有三十一代之久,薪火相传,历代人恪守华山,依山而居,依山而行,不敢轻易动改分毫!”
“您要我们炸开山头,无异于让华山派自掘根基,断华山派的香火命脉啊。”
他长跪不起:“玉某诚惶诚恐,死罪死罪,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请大人收回成命!”众多弟子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喊声震彻云霄。
燕洄的亲信低语:“大人,弹药已填装完毕,直接强炸?”
练武之人,耳根灵敏,大家都听见了那亲信的话,见燕洄不语,纷纷紧张起来。
玉敦儒重重的磕起头来,他泪流满面:
“大人!别的要求玉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唯独这炸山一条,委实做不到啊!”
“哦?是吗?”
燕洄忽的笑了,少年眯着眼,有些狡黠的意味:
“那好啊,我换一个要求,玉掌门,上刀山下火海你都能做到,这可是你说的,君子无戏言,若是您再做不到,可就休怪我无情了。”
玉敦儒忽觉得有些不妙,可他已经答应了人在先,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请问是什么要求?玉敦儒必竭尽所能,为大人分忧。”
“三天之内,交出玉交枝的人头来。做不到的话,就自己提着自己的头来吧。”
燕洄调转马头离开,马蹄踏过他身边时,他一扬眉,梨涡浅笑:
“你的头,和玉交枝的头,三日之内,我总要见到一个。”
*
燕洄本就不是去炸山的,他是要捉玉交枝的。领着兵马封锁了整个华山,各个山门都是重兵把守,直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因为林沉玉的一句话:“玉交枝此人还未死,就在华山非人间内。”
他和玉交枝未曾正面交锋过,可他知道自己曾经中的蛊,就是玉交枝下的手。加上林沉玉又指明了必须杀了他,燕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玉交枝。
布置好一切后,他才独自下山,回程华阴。
他没忘记买上几份小吃,放在马背的褡裢里,带去给林沉玉尝尝鲜。
官道上,迎面撞见辆朴素的马车,马车里坐着的人,即使不说话,他也能从马车认出来那人身份。
他心中一颤,不由得下了马,让开道来。下马的一瞬他甚至有些鄙夷自己,这骨子里洗刷不去的鹰犬气。
他下马让路,可马车却停住了,并不走。
时光好似凝滞住了,唯有月光下,粼粼闪动的波光和徐徐吹拂的清风告诉燕洄,不,时光还在走着。
无声的对峙。
沉默是萧匪石惯用的手段,他什么都不说,就那样静静的坐着,让你跪在旁边,也不许你说话,也不许你起身。
沉默是最煎熬的刑法。
他折磨着人,去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去揣摩他的意思。
燕洄面色微沉,到底是掀开了车帘,行了个礼:“督公,幸会。”
车内,萧匪石正半坐半卧,他手里拿着卷竹简,悠悠开口:“燕指挥使说笑了,你我之间情谊深重,何来幸会一说?莫不是忘记,你是谁的看门犬了吗?”
燕洄瞳孔猛然一缩,倒退半步,按住了腰间宝刀。
林沉玉不是说他失去记忆了吗?怎么会这样!
*
狭小的车内,一人半坐卧,一人半俯跪。
尊卑分明,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那么紧张冷淡做什么?坐。我并非失忆,只是身边出了奸细,佯装失忆去试探罢了,可我怎么感觉,燕大人更像失忆的那个人?浑然不记得我们旧日的主仆情谊,倒叫本督,好是伤心啊。”
萧匪石轻笑。
“喏。”
燕洄抿着唇,贴着车壁坐下了。他也笑了,只是手下意识按在刀鞘上,道:
“自从燕某离开督公出去独立门户后,就未曾见到督公,乍然相逢,有些诧异罢了,谈不上冷淡。督公大恩大德,燕洄没齿难忘啊,怎么会忘记呢?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像是今年还是去年来着……”
燕洄皱眉:
“抱歉,燕某这记性,一日不如一日了,督公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什么时候吗?”
他抬眸,直勾勾看向萧匪石。
萧匪石多诡近妖,他不可轻信他的一面之词,需试探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失忆。
萧匪石面对着明晃晃的试探,不动声色的挡回去:“你确实是记性不行了,二月十五夜,是我们见的最后一次,你跳下悬崖,我被人追杀。怎么,还要我具体说说,你为什么跳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