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思考片刻,到底是酒和烤鱼的香气,胜过了她对徒儿的爱,她悄悄挪过枕头,抽身出来,把枕头当成自己塞进顾盼生怀里。
“徒儿乖啊,师父去喝个酒吃个鱼就回来。”林沉玉摸摸他的头,轻语。
“睡梦”中的顾盼生,嘴角一抽。
下一瞬,他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副被吵醒的样子,他紧紧跟着林沉玉,蹦下床:“师父,怎么了?您要去哪儿?我也陪您去嘛……”
*
最后的结果是,四个人一齐坐在了篝火架前。
篝火燃的正旺,架子上的烤鱼散发出焦香的味道,粗糙的瓷碗里盛上满满的酒液,酒波晃漾,碎了一碗月光,又被人连月带酒,一口咽入喉中。
林沉玉披着袍,端着酒碗,连喝了三碗,晕生双颊,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好月!好酒!再来!”
顾盼生给她又倒了一杯。
燕洄正和海东青大眼瞪大眼。
燕洄笑的梨涡都僵了:“你不是半夜起来,去小解去了吗?怎么,小解到河里去,顺便捞了几条鱼来了?”
海东青自顾自的烤着鱼,冷眼看他:“你不是说自己口渴,去楼下喝水了吗?怎么,喝水了还不够,顺了一坛酒出来?”
他们互相嘲讽的时候,顾盼生已经缠住了林沉玉,他紧紧依偎着林沉玉的肩膀,略显单薄的臂膀在风中瑟缩着:“师父,我冷。”
林沉玉把自己的外袍脱下,要递给他。
“不用,师父分徒儿一半就好啦。”
顾盼生牵住一半的袍儿,头一矮就钻了进来,和林沉玉共披着一件外袍,胳膊和胳膊紧紧挨着,只隔着薄而柔软的亵衣。
同袍而坐,顾盼生深深的看着林沉玉的侧脸,不忍挪开。
顾盼生娴熟的烤起来鱼,自己却不吃,只是递给林沉玉:“师父快吃。”
“好。”林沉玉笑着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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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玉收紧半边外袍,一边喝酒一边吃烤鱼,看见天上的月,许多思绪涌上心头,随着这酒一起下了肚,萦绕在五脏中散不去,忽又思起来不知何处的爹娘,她不由得吟起来:
“一从鸿雁辞南翔,淹留枕上楝风凉。
何忍望乡春月里,万里秋风续恨长。”
她委实有些想爹娘了,已经一年多未曾与爹娘相见,更何况爹娘现在不知在何处,他们为国征战,如今却不得不假死脱身,不知遭遇了什么艰难的困境,逼迫他们到了这个地步,她思来想去,只觉得有些凄楚。
今夜月实在好,顾盼生心也飘了起来,他悄悄瞥了眼林沉玉清隽的侧脸,低语道:
“惟愿天上月,皎皎不蒙瑕。
照伊魂梦里,长乐永无涯。”
和师父在一起,他身是燥热的,可心只觉得宁静又静谧,那些个仇恨都被他抛却到了一边,自从师父失踪后,他终于认清了他的心。
师父在,天下在。师父平安长乐,他才觉得这个人间,是值得的。
“哟,你们还对诗对上了?不行不行,我虽武将,亦会几个字,带我玩一个。”
燕洄刚和海东青吵完,听见这两个人吟诗,笑着转过来,他也看了看天上明月,即可吟起来:
“三千里地浑如雪,一轮皎皎似吴钩。”
斩尽春风归何处,回首当照陇西头。”
诗言志,他自有他的理想和打算。平时不怎么对人说,可喝多了酒,却也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三个人吟完了,一齐看向海东青。
海东青皱眉,他正大口嚼着烤鱼呢,就听见这三个人文绉绉的念着什么月啊什么梦啊什么春风啊,他丢了骨头,擦擦油光的嘴,不解道:“看我干什么?”
“我们吟完了,该你了。”
海东青:?
啊?什么东西就轮到他了?
林沉玉笑:“酒冽而月明,鱼肥而风清,如此良夜,岂能无诗?随便吟两句就好,不许拘泥古体格律。咱们三个都吟完了,该你了。”
海东青面色一黑:“你们文人喝酒,可真歹毒啊!我不会我不会,你们自己玩去。”
燕洄在旁边笑的刻薄:“也是,你一个粗人,如何能和我们小侯爷玩到一起去,连她的话你都不懂,你还是洗洗睡,当你的海盗去吧!”
海东青可不乐意了,他拍拍大腿怒道:“谁说我不会写诗!”
“那你写一个。”
“……我酝酿酝酿。”
酝酿了很久,海东青气沉丹田,声音铿锵有力:“天上一个月,大如芝麻饼。”
“噗!”林沉玉一口酒喷出来,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