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哪里敢死呢?还有谁能收留她的孩子, 洪涝紧跟着饥荒,她一旦死了, 她的孩子就只有饿死的命,甚至饿死还算好的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抓走,那可就是别人的盘中餐了。
钱为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他心里害怕极了,可越害怕他越是想看下去,这天灾人祸,他是第一次面对。
叶蓁蓁有些忍不住,朝他们喊:“快走!这里是下游!洪涝还会来第二波的!”
那些人并不理她,也许他们也知道,只是不想走。
顾盼生坐在马车里沉思。
同样,他并不认为这个时候去延平是一个正常的选择,这是一个棘手而不讨好的差事。可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一句话,在林沉玉眼里,迄今为止塑出来的假象就会轰然倒塌。
因此他依旧选择不说话,在马车里隐着身子,只是虚虚的揽着林沉玉的手,看着她紧皱的眉头。
他心底没由来的一股躁意,眼里有些阴郁。
他本来是打算多陪陪师父的,陪完了他也该离开了,可这本该属于他们单独相处的日子里。
为什么林沉玉,总是那么在意无关的人呢?
*
到了延平府的大门,老远就看见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的聚集着。林沉玉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那些都是灾民聚集在门口。
仔细听去,全是大家哭嚎的声音:
“开仓放粮!天杀的官府!收我们的粮一粒不少!现在该放粮的时候一粒不肯,是什么道理!”
“已经有人饿死了!你们还不肯放吗?”
……
林沉玉叹口气。
小青低语嘱咐牧归:“麻烦大侠绕个路,绕到侧面东三楼,这正门现在封死了,我们是进不去的。”
“好。”牧归调转车头。
几个人绕了半圈,从侧面的一个小堡里上去了,这堡看起来高而破,门狭窄的很,没有什么人聚集。
林沉玉弯着腰进去,进门先吃了一嘴巴的土灰,这楼梯是黄土垒成的,开门关门间,墙壁上簌簌落下来许多灰。她呸了一声,猫着腰从楼梯绕了上去,走上了基台,视野终于空旷了起来。
黑压压一片望下去,都是人。
她别开头,一个穿着崭新鸳鸯战袄的年轻人跑过来,看见是小青,一把攥住她的手,红着眼喘口气:“武平有消息吗?”
小青摇摇头。
那人悲愤道:“我爹平时待他们恩重如山,一到关键时刻一个都不做声!刚才新芽,二庆已经回来了,那几个地方长官,都不肯来。现在我们已经快守不住城了。”
他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林沉玉,有些惊讶:“这位是?”
“是奴婢请来的救星,公子。”小青不着痕迹的挣脱了公子。
他有些不以为意的打量了一下林沉玉,虽然林沉玉生的确实清贵,相貌清隽不同常人,可到底她太年轻了。
官场上,年龄往往和阅历挂钩,他并不认为这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敢问这位公子是?”
林沉玉并没有那个闲功夫和他打交道,径直看向小青:“灾情险峻,事不宜迟,带本侯去见你们夫人。”
“是,侯爷请随奴婢来!”
侯爷?
那公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位年轻人居然是侯爵在身的人,钱为跟着侯爷后面,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在,他悄悄对他道:
“那可是皇上亲封的二品海外侯!看见没有!”
他微微一震:“海外侯林沉玉?!”
他不是没有听过海外侯的威名,可军中历练的他总觉得林沉玉的武艺是掺了水分的,这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罢了,仗着祖上的荫蔽便为所欲为,偏偏还有那么多少女喜欢她,真是世风日下。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位传说中风流成性的纨绔公子,来了延平。
*
“夫人!夫人!”
小青兴冲冲的跑进了房里,房内,延平府长官的夫人梁茹正披麻戴孝的诵经,听见小青的声音,开了门,她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可有人愿意来?”
“是海外侯来了!”小青跪在夫人面前,含泪道。
梁茹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起身朝外走去,就看见林沉玉正立在门外,少年白衣如雪,她一把对着林沉玉跪下来:“何德何能,蒙侯爷来此!”
她面容有一丝犹豫,看着林沉玉:“敢问侯爷,可是来帮助延平府主持大事的?”
林沉玉微微皱眉:“主持不敢当,倒是略尽绵力罢了。事况紧急,无须虚礼。夫人,城外已经有人饿死了,灾民聚集无援,事已至此,缘何不开仓?”